《三界宅急送》第79章


阿一朝后退了一步,绿光莹莹的眼睛左右转动,突然一跃而起,以闪电之速度窜入枯井…………那是通往地下囚笼的暗道。阿一放弃了抵抗?!他虽不喜欢这暴戾的家伙,但不认为它是一只会轻易屈服的狼。
他悄悄去了囚笼,从拐角处探出头去,他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阿一死了,死在囚笼外,从它健硕的身体里,刺出了无数寒气缭绕的冰柱,每一根都尖锐得像一根兽牙,阿一的血,沿着莹白的柱子往下淌
它死也不肯松口的人心,落在囚笼里,离那只叫阿五的母狼非常近的地方。
阿一的眼睛至死也没有闭上,失去光华的眼睛里,最后映照的,是啊五惊恐哀嚎的样子。所有的狼仆都被阿一的惨状吓呆了,缩在囚笼最阴暗的地方,不敢靠近
主人走进囚笼,拾起那颗心,放到袋子里,伸手摸了摸啊五的头:“不要学你‘相公’,它不是好的榜样”
“偷看不是好习惯”他的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主人回过头,笑着走过来,看了他一眼,竟没有责怪,只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与他们不一样。好好呆着,以后自有你想不到的好处。”
说罢,他怜爱地勾起温纫雪的下巴:“吵到你了?”
“怕是有贼,出来看看。”温纫雪轻描淡写。
“怪阿一顽皮。”主人回头看了那具狼尸一眼,“你来得正好,那个交给你处理了。”说着,又将那布袋交给温纫雪,“这个也交给你,我困了。”
“嗯。回去歇息吧,你也累了。”温纫雪垂下脸,让到一旁。待主人离开,她走到阿一身边,囚笼里的阿五,呜呜地低鸣着,将脑袋拼命从笼里往外挤,用舌头舔着阿一的鼻子。那些冰柱,已经化成了水,与血混在一起,在囚笼外流成了一条小河。
“这就是做狼的宿命。”温纫雪低低地说了一句,旋即道,“青琉,把阿一带出去。”
她让他把阿一背到后院最里头的杂物房里,在那里头,除了杂物,还有冰冷的灶台,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青石搭成的案台。他按她的指示,把阿一放在了案台上。
她按动案台一侧的按钮,只听喀嚓一声,案台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阿一的身体眨眼便跌下去。案台里头发出怪怪的声音,片刻之后,案台下自动打开一道小门,一堆被完美分割的骨肉逐一落到案台下的大桶里。
“明天的加餐。”她走出杂物房,站在一息尚存的月光里,转过头细细地看他,“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不恨你啊。”他睁大眼睛。
“不是我,你还是阿尔金山上一只自由自在的狼。”她托起他不人不兽的手,端详许久,“或者,你觉得当一个人更好?”他想了想,老实地回答:“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能不能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她不禁莞尔一笑,翘起的尾指遮住悄然扬起的唇角。
他第一次看到她小,真正的笑容,带着善意与某种怀念,但转瞬即逝,她毫不留恋地朝前走,摇动的罗裙打碎了月光
“纫雪!”他突然喊出她的名字。
她微微惊讶,停下脚步:“你叫我什么?”
“我听主人这样叫你。不对吗?”他走上去,似乎不敢离他太近。她回望他的脸,许久,吸了口气,说:“不要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叫我的名字。”
原来,不被拒绝,是会让人高兴的。他点了好几下头 ,看着她手中的布袋,问:“布袋里的。。。。。。要怎么样?”
“狼仆的用处,就是搜集‘养料’,来到这里的人,或者外头的人,都可能是他们的目标。”她望着荷塘的方向,〃没有养料,蓝蕖小筑的水上,就开不出蓝色的花了”
“蓝色的花”他毫无概念。阿尔金山上的野花他是见过的,但没有一朵是蓝色的,长在水上的,那更没有见过了。她忽然说“下次带你出去看看”
他喜上眉梢,但马上又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离开后园,会非常疼。”
“带上一个东西,你就能出去了。”她笑着走远。
“喂!你要好好的啊!”他远远的说,没人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会这样讲,她看起来,并没有哪里不是好好的呀。可他就是想这样叮嘱她。她只留给他一个渐去的背影。
你要好好的呀!这也是优箜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字不差。优箜是她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人了,虽然他只是个连一件好以上都没有的家伙,却会把唯一的一块肉煮给她吃。可是,她还是咬死了他。燕优箜,好远的一个名字,老旧得像一块茧,长在心里。
后来,她果然没有食言,一个月后的某夜,她给他带来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挂在他的心口,说,有了它,他可以安然离开后园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也很好啊。他跟在她身边,走到了另一个世界。原来,除了冰雪皑皑与高山险峻,除了阴暗囚笼与荒寂后园,世上还有这么美好的地方,水上可以建房子,建弯弯曲曲的桥,还可以养花,这水里的荷花,果然是蓝色的,美极了的蓝色。他在塘边,看自己落在水里的影子,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水纹里荡漾着,像沉在水下的花瓣。
她就站在他身边,一袭月白裙衫,偶尔挥动手绢,赶走落在他头上的小飞虫。
“你每年都会在冰牙地出现。”她说,“为什么?”
“去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你。”他专心看水里的鱼。
她早知道了这个答案,但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我还在阿尔金山的时候,每年也会去那里,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你傻乎乎地在里头转圈。”她坐到他身边。
“那为什么之后你不来了呢?”他转过头,蓝色的眸子有些黯淡。
“我受伤了,被人救下了山。辗转到了这里,成了这个样子。”她看自己的双手,“我们是一样的。只有我知道你的存在,与找到你的方法。你能‘闻’到我的味道,会尽全力救我,然后,别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你。”
“哦。”他又低下头,手指在水里划动,惊跑了一条鱼儿。
“不是我,你不会变成这样。”她皱眉。
“不是你,我不会醒。”他笑,“果子很好吃。”
二人的身影,在星月遍布的水里融成了一张绝世动人的图画,纤秀女子轻轻吻在半狼青年的侧脸上,将荷塘幽静,穆穆清风都吸引到了一处。只是这幅画,风过即破。
水波在风里动荡,他们的模样碎开了去,连同她留在他耳畔的,熟悉的温热之气。
“这一个时辰,是我能给你的补偿。”她垂下长密的睫毛,“该回去了。”
“为什么给我补偿?”他在回去的路上问她。
“为了让我自己舒服些。”她停在后院门口,转身就走。他想追上去,心口的符纸噌一下冒出青紫色的火焰,那股钻心之疼即刻冒了出来。他慌忙退出园门,摔在地上,难过地喊着她的名字。
踌躇片刻,她终还是回了头,将他扶起,送回后园的住处。他捂着仍胀痛的脑袋,像个孩子一样躺在床上,用目光缠着她,不要她离开。
“你送了我许多礼物。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她给他盖上那条早就破破烂烂的被子,有点笨地安抚他。
“我想像主人一样,娶你当夫人。”他认真说。
温纫雪的脸,霎时红了,柳眉一竖:“这话是死罪!”
“我只是说实话。”他坐起来,拉住他,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指甲伤到她,“你不喜欢主人”
“胡说!”她反驳得很苍白。
“一起走!”他直视她倔强的眼睛,“我可以去山里打猎,那样,我们也能活。”
“走?”她反问,“你连这后园都出不去!桑擒云不是普通人,难道你不清楚?!”
“我。。。。。”他缓缓道,“我只是想你天天都有笑容。”
“笑容。。。。。。”温纫雪垂下头,喃喃,“我们的存在,就是笑容最大的死敌。”
烛影跳跃,她的肩膀悲哀地抽动着,眼泪滴在他的手上,凉凉的。他什么都没有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希望自己能像神一样强大,给予她想要的一切。这一夜,温纫雪没有离开。
破晓时,天空飘起了久违的雪,扫去了后院阴沉晦暗的颜色,有雪的覆盖,再脏的地方,也干净了。
清晨,他看着她踩在雪上的身影,突然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雪光映衬下的脸庞,剔透明丽。
“没什么,就想喊你一声。”他跟世上任何一个陷入温柔爱恋的年轻人没有不同。
她认真地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对满心欢愉的他说:“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他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揉碎,然后扔掉了:“那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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