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宅急送》第80章


她认真地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对满心欢愉的他说:“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他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揉碎,然后扔掉了:“那昨晚。。。。。。”
她捂住他的嘴,摇头:“没有昨晚。”他觉得有点疼,哪里疼又说不上来。
“你。。。。。。你要走了么?”他觉得她要走了,一去不回。
“别恨我。”她拉开他的手,“那样你会更忘不了我。”
雪又大了起来,落在他的睫毛上,融成了水,流进眼里,涩涩地疼。
“纫雪!”他没有追赶她的意思,看着他们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他知道他抓不住她了,于是他说:“以后,如果你要死,能不能死在我怀里?”
这就是他的爱了,一只狼的爱。
温纫雪在跨出后园大门的瞬间,点了点头。
他坐在门栏上看雪,想起了山里的冬天。
她果然再也没有来过后园。
反而是桑擒云来的更频繁了,但每次只是给他带来好酒好菜,与他对坐而饮,闲话家常,竟待他如家人一般。
有一天,酒过三巡时,桑擒云道:“等大事一成,我必然赏你一件最珍贵的珍宝。”
“最珍贵的珍宝?”他愣了愣。
“对。”桑擒云呵呵一笑,“阿一到死都想变成人,你难道不想吗?”
如果真要什么珍宝,那就给他无数“一个时辰”。
“想不被人踩在脚下生活,你就得站到够高的地方。”桑擒云见他发呆,以为他动了心,继续道,“记住,从你出世到现在所吃的一切苦头,只因为你是一只狼。”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说:“不是阿一想变成人,他把心给了阿五。”
夜谈后的第二天,丧亲云便教他——杀人。
男女老少都有,塞住嘴巴,五花大绑着扔到后园的囚笼前。桑擒云将一个男人扔进囚笼,里头的狼一拥而上,咬住男人的咽喉,利爪则撕开了他的胸膛…。。
他别过脸去,不看。可桑擒云捏住他的下巴,比他看,说:“他们是你的老师,你好好看,仔细学。你也是只狼,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我将你带到比他们高的位置,同样也可以让你回到食不果腹、伤痕累累的囚笼里。”
他拒绝,身体里寂静许久的、狼的血液开始沸腾,他抓住桑擒云的手,张口就要咬下去。可是,在牙齿离他的手只有毫厘之远时,那股足以撕毁心神的剧痛再度袭来,他剧烈的哆嗦着,蜷缩到了地上,用手抱住死要裂开的身体。
“所有的狼仆,唯一不能攻击的人,就是我。你也不例外。”桑擒云蹲下身,笑看着痛苦至极的他,“但你比他们幸运,因为你是世上罕有的贪狼,上天的恩赐。从明天开始,每天我都要受到一百颗你亲自取到的人心。不过不能吃,得交给我。如果违背这两点,你的难过会一直持续下去。”说罢,他拂袖而去,临去前,忽又停下,笑,“如果这些练习品勾不起你的兴趣,我就让纫雪来帮你。我敢说,她的心,不会比这里任何一个人跳的慢。”
她的心?他先是不明白,然后突然就了解人类了。
他呆坐到天明,还是向那些挣扎的人走了过去。
真正的自由,不一定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时候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也是自由。
可惜,他两样都没有。因为他是一只狼。

微微露面的月光,被一只夜枭的声音惊回了云里。
这次,她沉默的太久了。
“你不喜欢我去?”假山之中,他朝她靠近。
她退了半步,手指抠在山石之中,吸了口气,挺起腰身道:“不。好好完成你的任务。”
说完,她故作镇定地离开,连手绢掉了都不知道。
他拾起那块破了的鸳鸯丝巾,叠好,踹到怀里。
再抬头时,她却又走了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每一次,她投向自己的眼神,或者一个回头,都能让他欢喜很久。他想问她许多问题,却怕一开口,她就不见了,宁可这样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青琉…。。”还是她打破了沉默,拉住他的手,冰凉纤细的手指,缓缓挪到他温热的脸庞,“你跟我的存在,都是错误。”他又不懂了。温纫雪的话总是像散漫飘落的雪花,以为抓在了手里,摊开手,却什么都没有。
说完,她决然离开。总觉得,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慢慢走到后院门前,靠着门边坐了下来,等夜深人静。
今天,桑擒云将他从后院带出来,一直走到东厢房,再回到后院,说:“今夜,你去东厢房,住在里头的男人,是你真正目标。联系了这么久,是实践的时候了。不过这次,你不但要拿到他的心,还要当着我的面吃了它。”
他问桑擒云:“这个人,你很恨他?”
“我很喜欢他。”桑擒云爽快地回答,:“他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他是什么人?”他想起那些毙命在他手里的“练习品”,他们的牺牲,无非是为了今夜这个人。
桑擒云笑笑:“说与你听也无妨,此人姓刘,名据,当朝太子。那个小娃娃,是他的孙儿。刘据一家人受巫蛊之祸牵连,流落江湖。”
“以后,你都不会用纫雪来做练习品吧?”他突然间问的风马牛不相及。他不认识刘据,也不清楚巫蛊之祸是什么,他只关心做完这件事后,她是否能长享安稳。
桑擒云微微一怔,旋即大笑:“当然。”
那就没什么了。今晚一过,让她跟你共赴地狱,就是最好的奖赏了——桑擒云的心里,阴阴地笑。

那个刘据,跟之前那些“练习品”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长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
帐子里,酒气浓烈,他似乎很久都没有享受过一个好觉了,侧躺在高床暖枕上一动不动。所以,当他丢掉性命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什么痛苦的,况且,他出手那么快。
他根本不看自己的手,又去了隔壁房。桑擒云说,小娃娃就在隔壁。
隔壁房间里空无一人,掀开帐子,红红的小棉被映入眼帘,他伸出利爪,朝那棉被下突起的一块狠狠硎插下去。刺啦一声响,棉被撕裂来,一块枕头在他手下五马分尸,白白的棉絮飞的到处都是。
房间里,没有婴儿的踪影。他莫名松了口气。
出了房间,他快速去到他与桑擒云约好的地方,那个他之前做梦都不想在踏入的房间。出了等待已久的桑擒云,她居然也在,托着一个精美的瓷盘,站在他夫君身侧。
桑擒云端坐在椅上,满意的看着他,说了声:“吃吧!”
温纫雪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那盘子,她恭顺的站着,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
吃就吃吧,他不过是一只狼,没有选择的权利。
人心跟别的食物也没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囫囵一口,连个滋味都尝不出便下了肚。凉凉的一块,在他身体里沉淀,继而跳动,随机翻滚,掀起惊涛骇浪,又如炼狱烈火,交织而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直冲他的眉心,眼前已是天旋地转,就连她的脸,也被扭曲模糊,再也看不见了……
“等了这么些年,到底等到了。”桑擒云看着倒在地上、气息全无的他,走到他身边,将他仰面翻过来,难掩内心的兴奋。
她将瓷盘送到他面前,里头,是一把刃薄如纸的短刀。
桑擒云取刀在手,挑开他的衣裳,露出微微起伏的胸膛,然后,轻轻地,斜划下去。
三寸长的口子,并不见血,更像被撕开口子的薄纸。一道紫红的雾团,从这口子慢慢溢了出来,聚成一个不到半寸高的、小人儿的轮廓,手脚分明,缓缓往空中升去。
见状,桑擒云不禁大喜,从袖口抽硎出一根细细红丝朝那小人儿抛去,套住它的腰硎肢往下一拽,便将这看似有形实则虚无的东西捏到了手中,又抽硎出一张符纸贴在上头,默念几句咒语后,小人儿在燃起的符纸下缩成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红色气团,在桑擒云手中旋转,散发出奇异的香味。
桑擒云握着这玩意儿,站起身来,身体竟有些微颤。这是蓝渠小筑的主人,从不曾有过的摸样。他总是笑脸待人,风平浪静,情绪这个东西,他向来驾驭的很好。
但今天,假面具再也戴不住了。
“以后,什么都是我的了。”他志得意满的笑出来,旋即将气团一口吞了下去。
温纫雪放下瓷盘,走到他身后,道了声恭喜。
他深吸一口气,轻抚自己的心口,将她揽入怀中,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话音未落,桑擒云突然脸色大变,无数烟雾般的黑气,从他身体里面棉棉涌硎出,连眼睛都被遮成了两个黑洞。而体内的血肉,也如同掉进了滚油之中,灼烧之痛,刺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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