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苍雪》第26章


那男子便是日曜的王,苏无翳。
此刻,他带着些疲累的神色,拥着锦被合眼而睡,仍是未醒。只见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慢慢地踱到一个金镶乌木的大橱前。怀着与来时同样好奇的心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要触碰一个未知的禁忌。
自从一个月前她来到这里,就被宫人严肃地告知: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这个大橱。一个月过去了,她谨小慎微地守着这个命令,可到底,好奇心占了上风。
朦胧的晨光下,那大橱仿佛是个带魔力的大匣子,牢牢地吸引着她的视线。而此刻……
大橱并未上锁,应声而开。却让她不禁微微的有些失望。
宽敞无比的空间内,只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一盘未下完的残棋。一根柔韧犀利的鞭子。一副形若海棠的银锁。
那残局已下成了盘曲四角棋,若黑子有了相让之意,那白子仍有生还的余地。而那根鞭子并未引起不习武的她太大的兴趣。鬼使神差般地,她伸出手,将那副七星海棠锁拿了起来。银链轻击,发出细碎的,几乎不可听闻的声响。
苏无翳的心却敏感地,像是被狠狠地一击。
于是,在这个混乱不堪梦里,一个紫衫少女向他轻快地走来,带着明艳的笑容。呤啷呤啷。呤啷呤啷。他如此欣喜地迎了上去。
只是待她走近了,那欢乐的神情陡然变成了哀伤。只见她将覆着双脚的长裙撩起一角,露出那一副镣铐,道:“我求你,将它摘去。”
他猛然惊醒。
一双凤目刚一睁开,便恰巧见着那女子手中拿着的一件明晃晃的事物,登时勃然大怒:“放下!”
哐啷!
那女子一惊之下,手中的镣铐竟落到了地上!
“是谁准你开那个橱的。”苏无翳慢慢地坐起身来,目光冰寒如刃。
“王……其实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奴婢只是……”那女子如同失了水分的花朵,哆嗦了一下便萎败一般瘫软地伏在地上,双肩不住地抖动。
“只是好奇,是么?”苏无翳声音竟分外和缓,似是极好心地替她回答。
“求王饶恕!”那女子与苏无翳相处共有一月,算是他所有的女人中最长久的一人。知道他一旦与人极温柔地对话,便是动了杀机。于是,她一惊之下只得楚楚可怜地哀求道。
“你这样肮脏的手,也配碰瞳儿的东西么?”苏无翳冷哼一声,一步步走到她的身侧,蹲下身来,将那副镣铐宝贝地收入怀中。
女子抬起一张哭得黎花带雨的脸:“王……求你……”
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两枚浅浅的酒窝。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也是那样哭泣着,躺在他的怀里。
只是,那个人永远都不曾求过他,那样倔强的,不肯屈服的神情。除了那次,她求他解开镣铐……却是最后一同在屋顶观月的一夜。
她说:“我求你,将它摘去。”
苏无翳的肌肤碰触了冰凉的镣铐,轻颤间,心猛然抽紧。
只见他看着那女子,又放缓了语气问道:“蝉儿,你看了那盘棋没有?”
“……有……”蝉儿犹豫了片刻,还是战战兢兢地承认。
“有何感想。”
“奴婢……并不十分懂……”
“说!”
“……是盘曲四角棋……”
“还有呢。”
“劫尽棋亡……是局死棋……”只见蝉儿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复又轻声地添了一句,“可是,那黑棋似乎没有补尽劫材的意思……那白棋仍可以生还……”
苏无翳忽然站起了身,大笑起来,步到乌木圆桌旁,潇洒地坐下。只见他一双眼凝视着伏在地上的蝉儿,笑声中却隐隐透着无尽的苍凉:“这局棋,连你都看得明白。她却硬是看成了死局!”
蝉儿眼睁睁看着苏无翳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猛地倒入口中却呛出声来,涨红了脸。
茶水呛出了嗓子,洒满了衣袍。
苏无翳重重地放下茶杯,抹了抹唇。略略低着头,眼底似乎闪烁着隐隐的泪光,稍纵即逝的颓败与哀伤。
重重的咳嗽声中,他再次想起了先王苏无羸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这世上,无一可信。他人不可信,承诺不可信,道德不可信,回忆不可信,爱情不可信。
犹记得有一年,他与傅轻瞳有过这样的谈话。而她却说:“有些人,总是要去相信的。”
那时,因为她,他信了自己仍能有爱。
而如今,年复一年,他仍是因为她,认为回忆仍是可信。
可是一年又一年,累积沉淀的回忆却如一张浓黑的网,将他紧紧缠绕,无法自拔。
他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倾岳楼下裹着头巾,扮作的乞丐少年。然后,她蹬蹬蹬跑上楼来,大大咧咧地跳上铺着他黑狐大氅的木椅,qi書網…奇书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只鸡腿。
再后来,她将烧鸡扔在桌上,拍拍手利落地跳下椅子,笑得无邪:“苏无翳,你长得真好看。”
“苏无翳,你长得真好看。”
蝉儿见到苏无翳忽然无缘无故地笑了笑,站起身来立在窗前。
窗外正下着绵绵的大雪,天地茫茫间连成一片。
“傅轻瞳,我于皑皑的苍雪中年复一年地回忆你。那么,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瞳儿失忆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而翳却年复一年地回忆她。。。.
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吼吼!!
第二十七弹 若为梦中人
她在奔跑,一直奔跑。满地的雪,漫天的雪。仿佛最初始的白。
奔跑,脚上沾满雪屑,直到跑到一处枝桠上挂满冰凌的森林里。
有一个披着玄狐大氅的男子立在尽头,左手持着一朵晶莹的雪莲。雪莲清雅如水,似极了他的容颜。
只见他摘了黑貂手套,微笑着,向她遥遥地,遥遥地伸出手来。
傅轻瞳的喉咙中,舌尖下压着一个名字。一年,两年,三年。
如今,她已在朔月村过了第四个年头的大半。
只是每每将要呼之欲出的时,总是猛然惊醒。她只知,这个梦伴了她很久。而梦中男子的面容模糊,笑容却如此真实。
真实到恍若千回百转后,他仍是站在那,向她遥遥地微微一笑。
傅轻瞳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晒着草药的屋顶上,半眯着眼看着清冷的月亮。已是入了深秋的年月,风中自是带着几许寒意。倾肤入骨。
“阿嚏!”她揉着鼻子坐起身来,肩上突然多一块温暖的厚毯。只见她回首一瞧,笑得一脸粲然,“柳五!”
“秋风摧人,最易得风寒。”柳重言挨着她坐了下来,言语中带着些温柔的责备,“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
傅轻瞳将头自自然然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眨眨眼:“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
“又做梦了?”柳重言将她身上的厚毯仔细地拢在一道。
傅轻瞳点点头:“还是一样的梦……柳五,我觉得……很害怕。”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忧虑,“那个男子我分明没有见过,可为什么每次梦见他,我都觉得好难过好难过,想要哭……”
柳重言伸出双臂将她揽在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声线轻柔:“如果会让自己难过,就不要去想了。我等会给你开一付安神的药,吃下去便好了。”
“恩……先让我靠靠。”怀中的傅轻瞳撒娇似的撇了撇嘴,往他的胸口上蹭了两蹭,闭上了眼睛。
这个男子的身上,仿佛是有种让人感到安定和温暖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源源不断地传输给她,很温柔,却很坚定。
或许就是贪恋这样的感觉,才让傅轻瞳离去的脚步一年一年地停滞了下来。
还记得当时傅轻瞳曾耐下性子在村中住了一段时日。只是这种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虽花草丰美,不乏绿水青山,但终究比不上外面热闹有趣。更添上她分外想念自己的爹娘与兄长,一心想要出了朔月村。
柳重言见她思归心切,便请了凤九的阿哥带上几名村里的青年,送她出山。
奈何当时正值隆冬时节,突然间下了大雪,漫了整个山头。曾经被偶然间发现与外连接的通道亦被大雪堵住。所有的人不得不退了回来,只能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再行勘探。
只是过了那年的冬天,傅轻瞳便生了再缓一缓归去的意。
她记得,当得知自己不能回去时,强颜欢笑着告别了凤九的阿哥与其他帮忙的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柳重言的四宜亭。远远的,就闻得清远而和暖的饭菜香气从屋中缓缓飘出,一丝一缕,沁心入脾。
裹着一条灰毛围脖的柳重言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卷书。书卷一直未曾打开,仿佛一直着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眼睛似是不经意的不时向外望着。
似是有所待,却带着微微的紧张。
青灰色的天空中,雪?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