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宗杂记》第4章


飞,或见锦城尚未转寒,纷纷落脚暂歇。如此一来,白鹤于城中随处可见,枯叶白羽,相映成趣,蔚为奇景。
白鹤乃佛家祥兆,正应了他童谣一句「天降异象」。童谣加上天象,二者一唱一和,相辅相成,省了敏三不少功夫,于是他又趁势教了好些小童,还将此句刻在石上,置于城中各处。
过了三两日,大街小巷里头,竟然渐有童谣传唱。敏三喜出望外,到瓦子酒肆里去探听一番,尚未见人谈论此事,但他一出酒肆门口,瞥见后街拐角处,赫见有个男子,对着几块莲花石头,上了炷香,摆了些果子作贡品,又跪又拜,喃喃自语:「白莲尊者在上,求你指点迷津,助我报仇雪恨。」
那男子顿了顿,又道:「信男齐真,是官宦人家出身。我爹爹本是个县令,一次查封贼赃,私藏了一幅字画,教人知晓了,便被免官下狱。我二娘见他失势,当夜便收拾包袱走了,还偷了我爹留我的几锭白银。咱家走投无路,只好去清风八咏楼混个杂役。那龟公伙同几个相公,日日落井下石,这头唤我『齐公子』,那头便着我去倒夜香,一回要挑两桶。万一路上洒了,还要我用衣裤擦净,成日说我『臭罂出臭草』,借机打骂我不止,有次在厨房里,他忽然除我裤,不知拿什么物事磨我屁股,惊得我打翻了饭菜,又遭了一顿暴打。如此日日遭罪,信男走投无路,见尊者号称拯救苍生,唯有斗胆相求!」
敏三站在他后头,不禁道:「真是可怜。」齐真不知是敏三说话,只道石头显灵,惊奇道:「尊者,你听到我说话?」敏三才行到他面前道:「阿弥陀佛。无生老母有灵,引你来本尊处,咱们实是有缘。请问施主何事想求?」齐真一见敏三,又连叩了几个响头,道:「尊者,求你帮我,脱此苦海!即便离不了八咏楼,也教那龟公恶有恶报!」敏三稍作思量,便道:「这个好办。你去买些桂圆红枣生姜,与那龟公泡茶。本尊登门拜访之前,日日与他饮就是。」
那齐真连连叩谢,愁容尽散,飞奔了去。敏三只觉好笑,也不便笑出声。目送齐真离去,又见那贡品尚有余温,便取之品尝一番,岂料身后有人道:「大师福泽苍生,可否帮我这迷途羔羊?」
敏三转头一看,只见一人领口,抬眼一望,又是那白贤,便摆出一副谦恭模样,双手合十迎之,道:「白兄,咱们真是有缘,在此又见面了。咱家如何帮你?」白贤拜倒在他脚下,道:「大师,小人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本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当日听大师一席话,直如醍醐灌顶,顿生弃暗投明之念。」敏三奇道:「你忽然文绉绉的,想做什么?」白贤又道:「若大师收我做座下信众,助我净化身心,小人必誓死相随,亦会传经布道,将本宗发扬光大。」敏三问:「你想加入白莲宗?」白贤即答:「正是。」敏三又问:「诚意何在?」
那白贤腾地站起,忽地板起脸道:「你那口汉文,一听便知是番人,如今的小儿机灵得紧,那里会听你说话?这几日街上又唱又跳的小孩儿,都是咱家教的。」敏三惊得一懵,白贤又趁势上前一步,道:「那你是收我不收?」
敏三只觉这厮十分狡猾,本不欲与之打交道,生怕他坏了好事。然白贤执意入教,似乎已看穿敏三底细,不如将计就计,由他一展所长,必定事半功倍。加之他生得又俊,看着养眼,何不收归座下?当下便道:「收!收了好*。」后四字虽未出口,但他已定了主意,取出那盒朱砂,指头蘸了,点到白贤额前,喃喃念了一通,便道: 「无生老母在上,降福信男白贤。今日起,你便是白莲菜一员,定必先律己,后助人。阿弥陀佛。」白贤朗声道:「多谢无生老母!多谢大师!」又行三跪九叩之礼。
白贤此举,引了好些途人驻足观看。敏三心想这厮果真高招,逢场作戏手到拈来,教他又可信了几分,便请他起身,道:「好了,白贤,随本尊出城去。」白贤应「是」 ,便同敏三牵马。两人一前一后,一副取西经的架势,途人见状,纷纷让路。
这场大戏,两人真是各坏鬼胎。白贤为何入白莲宗,此处先不明述。而敏三这宗主,看似四处撒网,捕的只是八咏楼的鱼儿。只要堂堂正正入得八咏楼大门,要再深入后门,便如探囊取物。究竟敏三能否如愿?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翎儿立心随恩客 敏三妙计得美人
话说敏三借着白鹤越冬路过锦城,到处散播童谣,说此乃天降异象,昭示白莲尊者降临。然而孤掌难鸣,他人生地不熟,要受人瞩目,谈何容易?偏偏敏三遇着这落草流寇白贤,白贤与他萍水相逢,却与他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唐三藏收服孙行者」。如此一着,白莲尊者降世一事,渐渐于锦城不胫而走。
过了约半个月,敏三再往八咏楼去。那龟公远远见着敏三,直如抓到救命稻草,连呼几声「尊者」,着几个相公同他牵马抹汗,招呼他入内,迎他去大厅阴阳剑前那交椅坐下,亲自奉茶赔罪:「白莲尊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失了阁下,实是罪过。小人袁玟,诚心向尊者赔罪,望尊者不计前嫌,前事一笔勾销。」
那敏三呷一口茶,佯怒道:「一笔勾销?袁施主上回,还唤本尊叫化子,叫本尊莫要认亲认戚。」袁玟几乎哭将出来,跪在敏三面前道:「是小人有眼无珠,祸从口出!」话间自扇了几个耳光,又道:「尊者上回离去不久,小人便口舌生疮,八咏楼上下个个总是咬舌,连饮水也刺痛。小人咬舌事小,若我的相公咬着了恩客,那便麻烦大了。」
敏三悠悠道:「生口疮,乃因常造口业。你造业太深,祸延此楼各人。不过施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其实咱家上次来,并非为了狎相公,实是无生老母,将你造业看在眼内,派我来拯救你,及八咏楼诸位。今日一见,此业已深,将酿大劫,化解需时,急不得。」
袁玟急道:「尊者果真神机妙算,本楼确实将逢大劫!请尊者务必相助!」敏三瞄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道:「既然咱家有缘,八咏楼又是本尊先祖基业,姑且助你一回。且问袁施主何事相求?」袁玟道:「此处不便讲话,且请尊者随小人到厢房。」敏三准了,随他上楼。前一阵子还是过街老鼠,不过略施小计,忽地便成了上宾,教他不禁窃笑。
袁玟带他上二楼,此层厢房各占一角,皆按八卦命名。袁玟请他到「乾」房里去,又吩咐小厮取来茶食,亲自同敏三斟茶,才道:「小人鲁莽,还未请教尊者法号。」敏三道:「俗姓萧,名敏三。本宗并无出家一说,皆是俗家修行,所谓大隐于市,见七情六欲而不为所动,方为心净之人。」袁玟道:「小人明白。 」敏三又问:「且告我知,何事害你烦忧?」袁玟道:「尊者,我那头牌相公翎儿,十几日都不肯接客。」敏三拈起个茶果,捏了两捏,只见晶莹剔透,饱满软糯,方才品之,心不在焉应道:「那又如何?」
袁玟道:「前阵子有个姓李的公子来翻他牌子,才云雨了几回,翎儿已对他念念不忘,非李公子不接。有日李公子来,想换换口味,翻别个的牌子。翎儿刚好撞见,竟一巴掌拍跌了那牌子,把李公子抓进「坤」房里头,好生弄了一番。李公子便怕了他,不敢再来。此后他便不愿接客,非要赎身,从了那李公子。翎儿是本楼头牌,小人怎能应承?于是他便又哭又闹,到处说我只为几个臭钱,便忍心棒打鸳鸯,还怂恿相熟的相公一同出走,这两三日,更是半步不出房门,气煞我也!如今楼中一盘散沙,个个貌合神离,小人身为楼主,半月来安抚得这个,又失了那个意,实在不知如何管治。尊者可有妙计,教翎儿回心转意? 」
敏三还顾着品那茶果,只觉入口即化,香飘满口,实在妙不可言,不禁赞道:「宋人茶点真是精致。」袁玟听不懂契丹话,急问:「尊者,可有难处?」敏三这才回神,以汉文答:「且待本尊思量。」便将桌上茶点一扫而空,再着袁玟带他去见翎儿。
未到翎儿房门口,已听得里头啜泣声声。敏三支走袁玟,轻敲翎儿房门,道:「翎儿施主,听闻近日阁下为情所困,欲寻情郎而不得,困于此楼,如鸟陷樊笼,可是如此?
翎儿似乎止了泣声,过了一会才问:「你是谁?」敏三不紧不慢道:「本尊乃白莲尊者萧敏三,路过此地,见贵楼乌云压顶,定有天大冤情。一问之下,才知翎儿施主身不由己,遭人棒打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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