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黑化录[一]》第42章


持续不过一刻钟,雷雨骤停,水滴霖霖。
“昨夜那样的剑意,不会错,绝对是他。”
“是他又如何?青霜台血案难不成也有你的份?”
昔日苍山五友聚集上京,阎罗摩正因九重城肖似容情的剑意急不可耐,点苍溪冷淡回应一脸无畏。接着道:“他的死,吾问心无愧。”
阎罗摩脱口而出:“青霜台一事自然与我无关。”
阎罗摩生得粗犷,出生绿林,多年来习性未见收敛,发披散,额心饰一黑色璎珞,左脸颊剑痕一道,说话时总显凶神恶煞。
点苍溪冷哼一声,“既然与青霜台一事无关,你怕容情作何。三千界的风言风语多了,难不成就让你忘记了当年的事情真相。”
语罢,点苍溪往屋外看去。
念奴娇独坐幽篁中手抚玉箫,风凌霜持画戟站于长廊间。清风徐然,吹得轻纱曼舞,添就几分惆怅落拓。
亭台楼阁,一方枯山水,期间水源引下,竹筒起落,水满时哒哒一声。山水前,一人侧身而坐,一壶清酒醉花阴,一盏老旧竹酒杯,书生装扮,满怀萧瑟,刹那又一派平静。
提及当年真相,阎罗摩退后一步,一手握拳,眼睑低垂,深吸一口气,“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会记得。”
点苍溪一针见血,“既如此,又何必耿耿于怀,一朝天子一朝臣,容情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说完,点苍溪自嘲一笑,“罢了,我且瞧瞧去。”
方起身,便听念奴娇声音传来:“二哥留步,小妹适才前去玉镜琉璃台莲法尊驾居所拜访过,听琉璃台小童之言,在神皇陛下定论前,旁的人,等闲见不得他的。”
念奴娇是五人中唯一的女子,明眸盈盈一秋水,本是极美的女子,奈何少年时断了一臂,虽寻名医接得假肢,总归不比当初。
“莲法乾坤的消息可真迅速。”
闻得尊驾二字,点苍溪言语之间有所忧虑,凝思着,重新坐了下来。
尊驾,莲法尊驾,掌刑法,与左右丞相同理三千界政务,越接近三千界权利中心的人越是知晓,这位莲法尊驾喜怒无常,从不按常理出牌,常以幕篱遮面,无人窥其容颜。
莲法尊驾由神皇陛下一手提拔,一入皇朝便与两相同列,甚至在某些程度上地位超过左右丞相。自然,当年的不平声音不再少,如今嘛……
念奴娇道:“尊驾掌刑法,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莲法?尊驾?”
阎罗摩却不知,云山一战后,为恢复功法,他闭关修炼已久,对三千界的局势全不知晓。
点苍溪似微微一叹,方道:“一个你不能惹的人。”
阎罗摩笑,“三千界还有我阎罗摩不能惹的人,便是当年的神皇……”
点苍溪拂袖打断,“当年?提什么当年,一千年了你怎还不晓得长记性,又忘记了未央宫那位的厉害,还想再被提醒一次?今时不同往日,三千界一统,你以为还是当初能让你随便来的时候?”
阎罗摩气焰仍是不消,道:“有宁绪和伏难,我且多寻些人,便不信这什么狗屁尊驾敢将我如何,老子今天就要去看看那王八犊子是不是容情那奸贼。”一语落,阎罗摩手中突显长刀,御风而去。
点苍溪伸出的手定格半空,随即恼恨的一甩袖,“鲁莽。”
“尊驾行事自有分寸,二哥你不必忧虑。”说话的,正是一直缄默的宁绪。
点苍溪嗤笑,“莲法乾坤的分寸?你不提还好,一提我便满心不畅快。仗着神皇不理事,一手遮天,目无下尘,连银川十殿都不放在眼里。”
三千界初立,神皇为尊,未免独大,设置银川十殿以做压制神皇的存在。然,神皇隐世九霄云外,间接使银川十殿如同虚设,后又设刑法司寇,赐莲法尊驾为号,与左右丞相同列。点苍溪身为十殿司命其一,自是见不惯莲法乾坤处事目中无人。
宁绪起身,“也罢,二哥既有此言,小弟便往玉镜琉璃台走一遭。”
……
一个梦境。一个做过很多次早已无比熟悉让他不愿醒来的梦境。
一场美梦,一场噩梦。
桃花坞还是原来的样子,鸟鸣莺啼,花香鸟语。
推开春梅树下的木门,吱呀一声后,女子的歌声和七弦音色更是悦耳清晰。
“少年自负凌云志,到而今春华落尽,何事难留?秋风悲画扇,月影独自凉,韶光偷换,往事不可追。”
一隅屋,满树飞花零落如雨。
熟悉的景,熟悉的人,似真似幻。
忽的,耳畔一声凄切铮鸣,朦胧的意识被唤醒。
连城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星花烂漫,如落星雨。一只凰羽青鸟从眼前掠过,青磷点点。
“你醒了。”
温雅如水的声音顺着筝曲走向传来,暖意轻然。
人!
连城猛地坐了起来,循声望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这一坐,头昏眼花,那一夜的记忆开始回旋。
两败俱伤,连城受了伤,嬴苏也不见得多好。
半晌后,在筝音陡转间,那股头晕目眩之感方才消散些。
千古魂星木,托举一方天然树屋,星叶为顶,绿竹为墙,花开烂漫间,青鸟穿行,如临梦境。
不远处,支开的竹窗外独坐一人,十指拨铮弦,身侧,一鼎类枯枝香炉中轻烟袅绕。这人背对着他,黑发若墨,以银色旋纹扣发冠半束,其后垂落缕缕白纱流苏飘逸缓扬,一袭墨竹青花道衣,观其背影,道骨仙风,岁月安然。
不以容貌,只论风骨,眼前少年的惊鸿一瞥,世间之言语,不可描绘一二。
少年的筝弹得极好,哀凄如诉,勾得连城心中一酸。
他正听得入神,铮音骤止,恍然一梦间。
连城道:“这就,不弹了?”
说完,连城却觉诧异,他与这少年初次见面,适才竟卸下防备沉于筝音中,莫不是什么故人。可思来想去,连城也没能想出是哪个能让他老人家劳心的王八羔子。
此人,是敌,亦是友。
少年低眸,指腹从铮弦细细划过。晨曦暖意中,更衬十指如玉。
“匆匆过客,轮回辗转,秋霜几度,千年的囚徒困境,你又能记得起谁。”
仿若,早已知晓连城所想。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令人遐想,连城审视起这少年,目光中有了几分警惕。
少年轻描淡写,朗声道:“诶,别紧张,我不过代人看护,于你并无恶意,时辰到了便要将你交还,与其揣度我的心思,不若想想如何逃出牢笼。”
谈笑间,少年按弦起身,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未开青莲折扇,手握折扇,转向连城,道:“纪凛,纪棠庭,我的名字,不过此时,我是寄怀月。”
见少年容貌,连城登时睁大了双眼,连这少年话中之话都忘记细思。上下将寄怀月一打量,猛然,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接从床上下来到寄怀月身边。
指着寄怀月,不可置信,“你……”
寄怀月微然浅笑,一双九转星眸粲然如画,任凭连城打量,一派坦然。
这丹青水墨的飘逸之气分明就是嬴苏的翻版,而少年的这张脸却真真实实与他面容相似八。九,余下则是与连城压迫性的绝艳全然不同的仙风凛然,风韵如诗。
双手插腰绕着寄怀月走了一圈,很是急躁。连城道:“你这脸……”
说来惭愧,容大奸臣惘称三千界第一奸臣,虽说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府邸小妾纳了一堆又一堆,实则都只停留在摸摸小手的阶段,突然之间冒出个和他如此相似的少年,理应是不该虚的,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万一……不小心湿脚了咋办。
他的脸,嬴苏的眼,这特么是个什么鬼!
不过,话也说回来,人之在世,难免有相似不假,但硬要随随便便和连大爷这张脸相似,又没点关系,就真特么昧着良心了。
只是,他不记得嬴苏有个什么姐姐妹妹,就算有,这九转星眸又不是赶货批发的。且说,若真有与嬴苏同样是一双眼,他若见了是决计不会忘却,如何会没有一点印象?
连城心思百转,听寄怀月道:“你是想说,你与在下长得颇为相似。”
“啊,对。”连城下意识的回应,说完就摇头,“对个屁,是你长得像老子。”
这少年蛔虫成精的,真是邪门了。
寄怀月道:“如此而言,倒也无错处。”
连城转向寄怀月,道:“所以你……”
寄怀月依然面带微笑,如沐春风,道,“于你而言,在下身份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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