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三部曲》第107章


朱骰神平生从未赢过这么多金元宝,正如醉酒腾云一般,晕乎乎喜滋滋,见任明举发刁,愣了一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言对。花掌柜在一旁旁观,插话道:“公子爷何出此言?赌场之上见真章,大家伙儿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他能出什么老千嘿,公子爷怕是输急了眼吧?”
任明举瞪起眼睛,道:“小看你家公子爷吗?你家公子爷长这么大就是没缺过钱。输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再让我爹多产十万斤盐罢了。输点钱不打紧,公子爷可不能给人哄骗。谁知道你的骰子是不是灌了水银这样吧,明日再来,公子爷我亲自带着骰子来,看你还能做什么手脚!”说罢,一甩袖子,气急败坏地去了。
当夜,花掌柜和朱骰神仔细在库房中清点了一番,只见白日赢来的金元宝都是一般大小,光彩夺目,每一锭都是真金,底上都印着一个“吉”字。二人相对惊叹半晌。朱骰神突然想到一事,道:“今日赢了这么多金子,咱们还没给花员外道个喜去,真是忙中有失。”
花掌柜也道:“正是。这两天的进项,可抵过了咱们三年的收成。咱们马上带着个金元宝到府上去,让东家也欢喜欢喜。”
花府。
花富源坐在太师椅上,沉着脸,皱着眉毛,看着桌上那个金灿灿的元宝,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花魁站在一旁,也看着那锭元宝,却是一副贪婪之色。花掌柜和朱骰神揣摩不透花富源的心思,坐在下首的客座上,脸上带着讪讪的假笑,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花富源默然半晌,缓缓问道:“那个任明举长什么样子?”
“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年纪约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珠光宝气,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胖子?”花富源眉头更紧。这时一旁的花魁道:“你们断定他不是铁二少易容而来?”
朱骰神道:“启察大少爷,决计不会。这个人比铁二少矮了半头,体形又胖了一圈,而且还操一口异地口音。”花富源停了半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人的来头我们摸不透,明日不要再和他赌了。”
花掌柜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道:“他今日输了不少金子,客栈中还有十几车金子,明日肯定会卷土重来。若是他不肯善罢甘休,坚决要赌的话,咱们赌坊做的就是这门生意,有什么借口拒绝这位带着金子上门的贵客?”
花魁不耐烦道:“爹,你忒也小心了,管他什么底细,今夜我带几个人摸到同升客栈去,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了那厮一干人等,夺了他的金子,不就一了百了啦?”
“混账话!”花富源大怒,喝道,“在咱扬州城里公然杀人越货,你好大的胆子,自己不想活了,还想把你爹送到刑部大牢里去吗?还有我听说你背着我,结交黑道的歹人,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铁家的事不要你插手,你若再暗中使坏,我就不再认你这个件逆之子!”
花魁咧着嘴,不敢再说话。花富源唿了口长气,压了压怒火,捻了半晌胡须,又对花掌柜道:“就是赌,明日也不要赢他,今日赢的两箱金元宝也都输还给他。”
花掌柜和朱般神一听,登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花富源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摸不透别人的底细,这等便宜,我们可不能沾。”
花掌柜和朱骰神诺诺连声。这遭本来是邀功请赏来的,不料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甚感丧气,起身辞别花富源,快快地去了。
天还没亮,赌坊的大门又被人敲响了。花掌柜和朱骰神迎出来看时都吃了一惊,只见门前停着二十几辆架子车,车上满是沉甸甸的箱子。任明举倾巢出动,竟然把所有的金银都拉到了赌坊门前,看样子决意要破釜沉舟。花掌柜和朱骰神都对视一眼,苦笑摇头。任明举却叫道:“大伙儿都别愣着,赶紧卸车,今天我要和姓朱的决一死战!”
花富源有令在先,今日只能输不能赢,花掌柜想到昨夜的两箱金元宝还未熟络,今日就要送出门去,心中有一万个不甘。如今见任明举大张旗鼓而来,又带来十几箱,感觉这些金元宝像是无数的金娃娃在对自己招手微笑,却不能上前亲近,内心当真是备受煎熬。
花掌柜强打精神将任明举迎进来,朱骰神也早到堂中,主客排开阵势落座。任明举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道:“今日可不同昨日,你等可要小心,当心大败亏输。”
朱骰神郁郁寡欢,沉着脸,没好气道:“为什么?”
“今日我从游仙观王道士处求来了仙符,定然转运赢你。”任明举说罢,从袖中取出来一张黄纸,得意洋洋展开,看了几眼,脸上突然色变,将那张黄纸胡乱折起抛到地下,骂道:“他娘的,什么世道,道士居然也骗人!”
任明举挽挽袖子,从怀中掏出三粒般子,道:“这是公子爷刚从玉器店买的象牙骰子,光这三粒就值五两银子,今日叫你们开开眼界。”朱骰神心中暗道,小看你朱爷了,漫说是象牙骰子,便是金骰子银骰子朱爷也玩过一千遍了。不管用什么般子,朱爷也能给你玩出彩来。只可惜员外不让赢你,否则可要你见识见识朱某的真本事。
他心中掉着个儿地盘算,脸上却始终一派谦恭,问:“公子爷,今日咱们下注下得小一点,可不能再像昨日那般,教人好生害怕。”任明举撇撇嘴,盛气凌人道:“输不起?今日咱们再加大赌注,一局一箱,看谁是草包!”
这一开战,较昨日更加惊心动魄。朱骰神前两局有意相让,将昨日赢的两箱输了出去,本待罢手,不料任明举赢得性起,还要再战。朱骰神岂能再赔本钱,因此两局又过,又将两箱金子赢了回来。如此输两局赢两局,一直往来反复,竟是平分秋色。任明举心中不耐,渐渐加大了赌注,一局两箱,显然摆出一副不把赌坊赢干誓不罢休的架势。
朱骰神本来只想陪他玩一场,到最后落个不输不赢即可,可是见这个家伙赌技实在稀松,自己要赢他的金子简直易如反掌,心中不免技痒难忍,心中思忖,先赢他十多箱过过瘾,然后再输给他。如此盘算停当手底花样百出,要赢则赢,要输则输,当真是随心所欲。
这一场豪赌,周遭围观的人尽皆失色。任明举显然已红了眼,开始一箱下注,后来两箱、三箱下注,眼看日头偏西,算将下来竟又输了七八箱。任明举再也无法自持,他回身看看身后剩余的十多箱,眼神中露出疯狂的火焰,拍案嘶声叫道:“我和你拼了!”
花掌柜在一旁假意劝道:“公子,适可而止吧。”任明举哪里肯听,不理花掌柜,目不转睛地盯着朱骰神叫道:“这一把咱们赌个大的,我以这十余箱子元宝下注,你以赢我的全部金子加上你家赌坊的家当下注,一把骰子定乾坤!”说罢,也不等朱骰神答应,先抄起骰子来,双手握住拳,作揖一般举过头顶,不住地抖动。他微低着头,皱着双眉,神色凝重,嘴角不住颌动,像是在默念什么咒语。过了好一会儿,他倏地睁开眼睛,喝道:“通杀!通杀!”方待要狠狠抛下,又改了主意,缓缓垂下手臂,手中那三粒般子像是突然变成了易碎的琉璃,被任明举小心翼翼地漏到面前的般盅之内。
叮当响过,任明举摒住了唿吸,瞪大眼睛,看着骰盅之内,脸上陡然现出狂喜的神色,叫道:“豹子!”
旁边的几人看去,都暗喝一声彩。只见那三粒般子都是五点,赫然是个豹子五。在这般赌骰子点数的局里,三粒互不相干且不相连的最小,有两粒般子一样点数即成对的稍大;比对再大的是顺子,即三粒般子依次高一点,如四点、五点、六点,称之为顺子;最大的便是三粒般子点数一样的,称为豹子。按掷出的般面点数,依次称为豹子幺、豹子二、豹子三、豹子四、豹子五和豹子六。任明举这一把掷出个豹子五,极为难得,眼下只剩一个豹子六能胜过它,因此已有很大的胜算,岂能不喜出望外?
朱骰神也喝一声彩:“好手气!好运气!”任明举松了口气,道:“公子爷背运了好几天,也该翻翻本啦,我就不相信你还真能抛出个豹子六!”
朱骰神一粒一粒将那三粒般子捡在手心,手也微微颤动起来。他本来想慢慢输给任明举,万没想到任明举孤注一掷,竟把剩余的箱子全都押上,盘算下来,自己若输给他,原来赢的不仅要倒吐回去,还要倒赔上几万两金子,这买卖如何做得?他无计可施,一直皱眉思忖。任明举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怕了吗?嘿,这时候可由不得你啦!”
朱骰神一咬牙,心道:一不做二不休,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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