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传》第67章


1964年10月5日,金庸在社评《我们歌颂“民主”与“自由”》中说:
“民主”和“自由”这个字眼很是空洞,但实在是包含着极宝贵、极可爱的意义。如果这世界上真有什么值得为之牺牲一切,包括牺牲自己的生命的东西,那便是“自由”。“不自由,毋宁死”,那是一句老话,但你越想会越加体会到这六个字所代表的种种宝贵事物。
1967年6月9日“五月风暴”期间,金庸在社评中说,他毫不否认香港政府的缺点,公务人员、警察工作上的缺点,“然而在香港,我们有自由”。1969年7月29日,他的《香港无宝,自由即宝》社评说得很清楚:
我们大家之所以喜欢住在香港,相信主要的理由,便是由于这里的的确确是个自由之地。因为自由是如此宝贵,所以任何使自由受到限制的决定或措施,都应极为郑重地加以考虑。
本港最宝贵的东西,不是工业,不是美丽的风景,不是繁盛的商业,而是充分保障个人权利和自由的制度。
1971年4月17日,他在《一求安定,二求自由》社评中说,“‘二战’结束以来,我们享受到令人十分满意的安定和自由。中间虽然也遭遇过危机,有过动荡的岁月,但我们的安定和自由并没有受到基本上的重大损害”。11月27日,“香港节”开始了,他在《是鲜花,是爱,是温情!》社评中说,香港人在东南亚各地代表着“现代化”“有办法”“企业精神”“勤奋富裕”,他关心的是这城市目前的面貌是不是能长期地保持下去,事实上是谁也不知道。“但我们热诚地爱这个城市,希望它一天比一天繁荣。或许因为它的前途不稳定,我们为它担心,那只有更加爱它。”
二、《香港的前途》
1971年10月29日,金庸在《静以观变,不必忧虑》社评中表示,台北失去联合国席位后,香港股市大幅度下跌,显示人心动荡,他对这个政局的演变不表示乐观。但他预测,“五年内不会有任何变动,十年之内即使有变,也是逐渐地缓缓变化,不至于发生令人措手不及、无法适应的情况。长期来说,谁都无法预料,也不必预料”。11月22日,他在《北京无意改变香港现状》社评中说,“中共对香港的态度,主要取决于香港对于中共的利用价值,而绝非决定于中英关系的好恶”。他在12月11日的社评《香港的战略地位》中分析,北京要取台湾,目前是“不能也,非不为也”,至于取香港,则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取香港不仅是经济上的巨大损失,香港当时还是北京的一个安全通道,使它永远不会遭受封锁。一取香港,不过多了一个上海、天津,原来特殊的战略意义便立刻消失了。
新界的租借到1997年6月底期满,届时中国政府依约收回还是另有安排,对香港的前途有决定性的影响。香港人对这个重要问题越来越关心。金庸主编的《明报月刊》1980年2月号访问了香港最主要的五个工商界团体负责人,以及长期研究香港问题的夏斯理教授,这些访问虽不能提供明确答案,但大致有一个结论:越早有明确答案,对香港及中国的经济展望越有利,悬而不决地拖延下去,会产生不良影响。有人指出,最迟应该在1982年解决,以后中、英的会谈果然是在1982年9月开始。
1980年2月2日,他在社评《一九九七?一九八二?》中说:
香港是永远会存在的,就算政治地位有了根本改变,这里大多数居民当然也会生活下去,而且也不一定生活得不好,所谓香港的前途,只是指香港目前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的前途。香港永远会有前途,目前的制度却不一定。
1981年2月19日,中、英就香港回归进行试探性接触,金庸发表社评《必须使三方面都充分满意》,一切安排不能影响中国作为一个大国、社会主义革命政权的体面,不能稍有损害中国的荣誉和民族尊严;不能违反英国重视法治、自由、人权的原则,不至成为英国的负担;不改变香港政治、社会与经济现状,香港各界人民的生活有长期性的健康发展。
次日,他发表社评《关于香港未来的一个建议》,建议中英两国经磋商研究,订立一个有关香港的条约或协议,或由两国外长发表联合公报。内容主要为三点:一、香港是中国的领土;二、香港现状不变;三、中国如决定收回香港,应在十五年之前通知英国。
这可以看作是他对香港前途的一个重要预测,他的看法与1982年9月24日邓小平会见撒切尔夫人时阐述的观点极其接近。北京正式通知英国,决定收回香港主权和治权,距离1997年7月1日恰好提前了十五年。金庸说:
预测香港的前途并不太难,因为主要的根据是中国领导当局的决策,而决策的内容与各种因素并无机密,基本上是可以了解的。
中国对于香港的政策,可以说是“现状不变,长期利用”八个字,再加上八字:“民族大义,利于国家。”香港现状的维持下去可以加以充分利用。①
撒切尔夫人赴京前经过香港,由港督麦理浩安排,单独会见金庸四十五分钟,就香港谈判问题征求他的意见。不久前,6月9日他刚获得英国女王授予的英帝国军官勋章,即OBE勋章。
金庸以极大的热情投入这场影响香港未来的讨论,几乎隔几天就会发一篇有关社评。1981年7月18日邓小平与他见面时即说:“我们要收回香港,我知道你是很赞成的。”金庸回答:“当然,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一心一意想中国收回香港。”他在故乡读小学,历史老师讲到鸦片战争时“突然掩面痛哭”,全班小同学跟着放声大哭。收回香港,他认为天经地义,“就算牺牲性命,也不要紧”。邓连连点头:“很好!在我们四川,也是这样讲的。”②
1982年8月31日,金庸在社评中列举了香港人目前享受到的一系列自由,包括迁居的自由、批评政府或任何公务员工作的自由、表达意见的自由、持有不同政治见解的自由、出版任何书报刊物的自由、信仰任何宗教而公开参加宗教仪式的自由、集会结社的自由、罢工怠工的自由等。11月1日,他发表社评《至少十五年,香港无大变》,当时香港企业界和许多市民担心三四年内就会有重大改变,以至人心惶惶。11月25日,他在社评《三个照旧,两个自由出入》中提议,收回香港主权三十年内,维持香港的自由和金融中心地位,香港居民可以自由出入,不必经过申请和批准,一切货币、黄金、有价证券、货物等可以自由出入,不必经过申请和批准。其后,中国政府的承诺是“五十年不变”。
① 金庸、池田大作《探求一个灿烂的世纪》,13页。
② 《明报月刊》2004年9月号,35页。
在香港,“人人呼吸着‘怕老婆也不怕政府’的自由空气”。这是立法局议员苏国荣的一句话,1984年3月24日,金庸的社评《就算怕老婆,也不怕政府》以此为题,“香港人怕变,决不是对英国的殖民政府有什么特殊喜爱,而是对‘不必怕政府’的制度有特殊喜爱”。“‘三个不变’是经济制度、社会制度、生活方式三者不变。‘不必怕政府’是这三者的骨干。”
当年4月,金庸从1980年以来发表的250多篇有关社评中选取128篇,结集出版《香港的前途——社评选之一》一书。这是他迄今为止公开出版的唯一一本社评集,黄色的封面上,他手书的“香港的前途”书名是红色的,“社评选之一”是金色的,上下各有他喜欢的金、红色线条装饰,很扎眼,封面上特别印了两行小字:自由+法治=稳定+繁荣:-(自由+法治)=-(稳定+繁荣)。当年5月20日,正值《明报》创刊二十五周年,他大摆筵席,请各界朋友一起欢庆,当晚席散之时,每人都得到这本新书,很多人围住他要签名,一下子签几百个名字,签得他都手软。①
当天,他发表的《为保持自由法治而努力》说:“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今后还想长期住下去,自当为此尽力。这和《明报》这张报纸、我们几十万读者,以及全港市民的荣衰祸福有密切联系。”
9月26日,中、英两国代表在北京草签了关于香港问题的《中英联合声明》。12月9日,正式签署《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1985年4月10日,全国人大第六届第三次会议通过决议,成立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此前,中国政府已通过新华社香港分社邀请金庸参加基本法起草委员会。他最初不无顾虑,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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