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第46章


王维道:“曲名《郁轮袍》。”
太平公主又问:“请问你的姓名?”
“在下王维。”
李隆范又说:
“这王维不仅弹的好琴,还写的好诗。据我看,眼下长安城还没有能超过他的。”
太平公主很有兴趣地问道:
“今日带的有吗?”
王维答道:“带得有。”说罢,便把所抄之诗呈上。
太平公主展开诗卷,第一首便是《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不是‘阳关三迭’吗?我还以为是位老先生写的呢。”说了,太平公主继续往下看,是首五言绝句《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看得太平公主不住地点头称赞:
“好诗呀,好诗。”
她见王维站在那里,穿的又是随从的衣服,吩咐总管道:
“快,带上王相公把衣服换了,就在我身边安个座。”
俗话说,人是衣冠马是鞍。
当王维换了衣服,重新出现在宴会厅时,把人们都惊得呆了,都暗暗叹道:
“好一个美貌少年。”
太平公主把他从头看到脚:浅蓝色的帽子把那张如满月的圆脸衬托得如粉似玉。细而长的眉毛下,闪的着青春火热的目光,热烈、深沉而又单纯,恰似一弯湖水,一会儿深不见底,一会儿又清澈透明。围在颈上的白色纱巾把脸的下半部衬得白里透红。微笑时,也像姑娘一样有对浅浅的酒窝在脸颊上跳跃。身着蓝色长袍,与颈项间的白纱巾层次分明地捧出那张书生特有的文雅而略带孤傲的脸。
他向太平公主走过来了,浅浅地笑着,不卑不亢。走到面前时,微微点头。太平公主长辈般地拉他坐下,他有礼貌地说一声:“谢公主殿下。”而后大方地坐下。饮酒,既豪爽又注意分寸;说话,既诙谐又不低俗。身边的太平公主异常高兴,不断给他夹菜,招来四周一束束企羡的目光。
太平公主虽凶狠毒辣,但也多愁善感,柔情似水。'奇‘书‘网‘整。理提。供'她对诗有特别的爱好,因而对诗人王维便有一种特别的崇敬。
“刚才看了你的那些诗,许多都是我平时爱读的。我还以为是古人所写,原来是你写的。你说说,你是怎样构思、怎样用韵的?”
王维侃侃而谈,全无一点拘束:
“写诗少不了灵感,但灵感总得有所依托。比如我那首《相思》,如果没有一个生动的故事做依托,是写不出来的。”
太平公主说:“什么故事,你不妨说说。”
“相传,古时一男子出征,死在边地。其妻日夜思念,哭于树下。泪哭干了,流出来的是粒粒鲜红的血滴。血滴化为红豆,红豆生根发芽,长成大树,结满了一树红豆,人们称之为相思豆。夫妻恩爱,相思至泣血,可见其爱之深,其情之炽。我用这粒小小的红豆作为一个象征,让它包容了人间男女相思相爱的全部欢爱与深情。”
“啊!”听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
“啊!”太平公主不觉拊掌叫绝。
歧王李隆范见时机已到,便对太平公主说:
“像王维这样有才华的人,如果能成为进士第一名,实在为国增光不少。”
太平公主说:“那为什么不让他去应考?”
李隆范说:“他表示,如果不以第一名推荐,他绝不应试。听说姑妈已向主考官推荐了张九臬了?”
“倒是有人托我,但我还没有答应。”太平公主说着,转对王维说:“你要是参考,我一定推荐你为第一名。”
王维听了,立即离席,向太平公主躬身致谢。
太平公主忙拉着他说:“事尚未成,待你当了状元,再谢不迟。”
说罢,大家饮酒猜谜,尽兴而散。
散席后,太平公主要王维留下教公主府内的乐伎演奏《郁轮袍》。
傍晚,在后花厅设宴,单请王维。
王维对太平公主的风流韵事早有所闻,但他成竹在胸。席间,与太平公主饮宴谈笑,极有分寸。对太平公主的挑逗、引诱,不是装着不懂,便是借故闪开,顾左右而言它。太平公主见了,没想到这世界上竟有在权势、女色面前不为所动的人。她想,也许是自己年纪大了。但张昌宗比母后小四十几岁,崔湜不是比我也小很多吗?
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面对一个如此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美貌男子,她绝不放过。王维不是诗人吗?诗人总是多情的,诗人的情还是要用诗才能打动。她便问他的诗。
“你的情诗写得最动人,在那么多的情诗中,你最满意的是哪一首?”
“比较而言,那首《息夫人》自觉写得还不错。”
“就是那首‘莫以今日宠’?……”太平公主问。
“正是。”
“那首诗我很爱读,听说写的一个什么故事?”
“还不止一个。”
“啊!讲给我听听。”
“有一次,我们在宁王李宪府上聚会,他给我们讲他的故事:他看上一个烧饼师傅的美丽妻子,弄到手后十分宠爱她,可是她终日闷闷不乐。一年多以后,他问她:‘你还想你的烧饼大郎吗?’她仍然闷不作声,一连问几次都这样。他便把那个烧饼师傅召来。她见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宁王讲完后,对我们说:‘你们都是诗人,请就此赋诗一首,如何?’我便写道:
莫以今日宠,忘却旧时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宫。
写毕,我为诗标题为《息夫人》。”
“息夫人?这与息夫人何干?”太平公主问。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王维说,“春秋时,息侯夫人美貌无比。楚文王灭息后,将她占为己有,带回楚国。可她一直不说话。楚文王问她:‘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息夫人摇头泣道:‘像我这样,又有什么说的呢?’”
太平公主听了,赞不绝口说:
“构思太巧妙了。两个女人都以沉默的方式表示不忘旧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夸奖的话刚讲罢,太平公主觉得不对,王维讲这两个故事似有所指,不觉脸也红了。但她并不灰心,便接着问道:
“王学士是否也有旧情?”
王维回答道:
“王维来京前,与同村易氏女有约,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
太平公主见用诗打不动他,便又生一计,说道:
“听说王学士是丹青妙手,我有个画室,里面藏有许多珍贵字画,一则请你去鉴赏,再则也请你留下墨宝。”
一听说名画,王维兴致就来了,急着想去看。
太平公主引王维去她的书画珍藏室。这是一个大院落,门口写着“曲江画楼”四个大字。正厅一溜三间,两边厢房是画室和卧室。院内绿树荫荫,花香阵阵。
打开第一道门,里面全是历代名画,有顾恺之的《女史箴》,戴达的山水,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卷,吴道子的佛道画……看得王维眼花缭乱,叹为观止。第二道、第三道门内,都是珍奇字画,还有雕塑、古玩、玉器等。
太平公主拉着王维的衣袖进了第四个门,里面全是春宫图。王维专注地看挂在墙上的画;太平公主却专注地看着王维。然而王维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在那些裸体男女面前心乱神迷不能自持。他慢条斯理地一一浏览,就像欣赏佛道画,山水画,仕女图一样从容自然,脸上看不出一丝邪念。太平公主见他那认真严肃凛然不可犯的神情,不觉有了几分肃然起敬。霎时,她觉得自己也变得崇高起来。
走进厢房画室,墙上挂满当代著名和不著名画家的作品,其中也包括太平公主的。
太平公主亲自从柜子里取出一卷画纸,铺在宽大的画桌上,请王维作画。
笔、墨都是现成的,王维提起了笔。
当他正准备落笔时,却停下了,他发现那画纸洁白如玉,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纸,忍不住提起来对着光细看。
“这纸是特制的,”太平公主解释说,“里面有一层细丝隐约可见,可以保存千年不破不碎;纸色白中透蓝,柔润无比,吸墨性能极好。是真正的‘蔡侯纸’。只可惜此技艺已失传。这已是最后的一卷了。”
王维听了,把提起的笔放下说道:
“听公主殿下这么一说,这纸如此贵重,让我这个无名之辈糟踏了岂不可惜?请留给配用它的高手画吧。”
“王学士何必自谦,你的画,你的诗,堪称双绝,请动笔。”
王维犹豫再三,说道:
“公主殿下,容学生细细构思后再画,以免辱没了它。”
“那好,今天你也累了,歇息一晚,明日再画不迟。”
当晚,安排他在曲江画楼卧室休息。
太平公主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来人,快来人。”她大声喊着。
“在,”门外值班侍从立即答应,“殿下有何吩咐?”
“快去叫王学士来,说我有请。”
“是。”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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