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下手轻点儿》第115章


冯麟捏着那只信封,半晌,才颤抖着手撕去信封的封口。
还是多年前的纸质,带着一些粗糙感,清秀的钢笔字,她向来喜欢用钢笔,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每一笔都像是在用她的心头血写下的,给他的,都是给他的。
终究,他没能忍住。
脸部肌肉止不住地颤抖,然后将那一颗颗藏了许多年的泪颤抖了下来,滚落脸颊,滚落衣襟,滚落白色被单。
江茗扭过脸去,此时此刻,他或许并不希望有别人在场。
于是,江茗站了起来。
“她给你的?”身后,冯麟开了口,嗓音还是粗哑,他长年抽烟,嗓子已然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洪亮,带着淡淡烟草味,也带着淡淡如同沙子磨过的味道。
“是。”江茗转身,坐下,抬头与他对视。
“除了这信,她还有没有对你说些其他的?”冯麟眼中带着希冀,可江茗却摇了头。
“没有。”
那瞬间,原本发亮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她大概恨我。”
“她不恨你。”江茗脱口而出地纠正,冯麟猛地抬起头,目光闪烁如银。
“遇上你,决定跟你,跟着你四处漂泊,刀口舔血,给你生孩子,最后为你而死,这样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认为她会恨你?”江茗反问,神色依旧冷静自若,她说话的时候喜欢挺直脊背,正视对方,让对方能够看清楚她的眼神,看清楚她眼神伸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并没有骗人,她也不喜欢骗人。
冯麟盯着她,良久,垂下眼帘,紧紧捏着手里粗糙的信纸,手指头小心摩挲着信纸上那两个用钢笔字写下的他的名字,轻轻“嗯”了一声,说:“她不恨我,不恨我的。”
“可你终究辜负了她。”江茗轻轻开口,冯麟猛然抬头,惊愕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了然地苦笑,那一片刻,江茗挑了一下好看的眉头,继续说:“这样一个女人,更值得一个平静安定的生活,一个疼她爱她宠她的男人,一个听话懂事孝顺可爱的孩子,可你给不了。不,不是你给不了,是你不想给,你要的东西太多,恨的东西太多,她既跟了你,所以随了你,所以放弃了她自己的抱负和梦想,而你从未在意过她为你放弃的东西,你忽视了她。”
冯麟半晌没有作声,只低着头紧紧凝视着手中的信封,还有那上面的每一个字。
江茗觉得自己的话也说完了,于是乎站起,走到门口之时,她一手握着门把,回头对冯麟说:“那天不是我去找她的,是她让人带了话要见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要见我。但是,你真的遇见了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这辈子你的运气用完了,下辈子可能也遇不到这样的女人了。”
“她那时怎么样?”正当江茗要踏出一步关门离去的时候,冯麟又突然急急开口。
江茗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回头:“她那时……”
很久很久,江茗还是没有回答冯麟这个问题,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当时她见到的那个女人。
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病号服,头发蓬乱,面目脏污,手指甲里还嵌着脏兮兮的泥巴,或者是其他东西。但那双眼睛却出奇的发亮,尤其是在她将那只白色文件袋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只可惜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样的眼睛了,在淤泥之中成长的花朵,最后枯谢,也是在淤泥之中。
那到底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
江茗不知道,或许以后会知道,但,也只是以后了。
前脚才刚踏出医院大门,门外就站着任再明,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笑得一脸浅淡。江茗走过去,伸手揽住他的胳膊,然后两人一同缓缓慢慢地离去。
“累吗?”任再明柔声问。
“不累。”
“是坐车回去,还是先散散步?”
“散散步吧。”
病房里,依旧安静,只不过这一次的安静比平时多了一些东西。
悲伤,化不开的悲伤,凝成一团,笼罩在冯麟身侧,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可偏偏却又留了那么一丝余地,让他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这就是报应啊!
报应啊!
冯麟仰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圆润光滑,每一颗里面都藏着他们往日的记忆,好的,坏的,开心的,痛苦的,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
那白色文件袋里除了信封,还有一些账单,冯麟一张一张细细看过去,每一张都是当初调查出冯麟身份的时候开始,魏明替他儿子交的医药费单据。那段时间,他带着手下东奔西跑,常常不回家,也经常一忙就忘了给医院打钱,其实,若非魏明一直撑着,恐怕他儿子早就死了。
后来,因为任再明手下的一次急功近利,终于抓住了冯麟。可也因为那一次,魏明心神恍惚,他一直以来认为的正义被一次小小的人性贪婪给打击地零碎,他没来得及去医院,结果医院断了他儿子的药物供给,所以他那个虚弱的儿子才没有挺下去。其实那些药,原本也再没办法支撑下那个小生命了,死神不过来的或早或晚而已。
这些事,他不知道,他全都不知道。
握着那些账单,冯麟伏在床头,泣不成声。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错的人。
☆、141这个赌,你赢了
“魏明呢?”
正当任再明想开口问问江茗,她在病房里都和冯麟说了些什么的时候,江茗反而先他一步开口了,任再明到嘴边的话不得不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嗯,他就在前面。”任再明用下巴点了点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路边茶店,随后问:“老婆,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你的事有我不知道的?”江茗淡淡反问,一句话堵得任再明闭嘴。
魏明果然坐在茶店里,面前一杯白开水,手边一本杂志,只不过这本杂志翻到这一页,已经半个小时没动过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杂志上。
给江茗拉开椅子,任再明一屁股坐在了魏明边上。
魏明抬起头,看了一眼任再明,然后与江茗对视一眼,那一眼,包含着很多东西,但聪慧如江茗,当然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那一次她儿子病逝在医院,她是瞬间失了理智才会对你说出那些话,那一天她约我去见她,除了给了我一些东西之外,她还让我对你说声抱歉。”
魏明笑了笑:“为什么嫂子你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当时的你还太年轻,抱着一腔热血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干。冯麟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那时候你很自责,做事也开始三思后行,这是件好事。如果当时我告诉你,那女人后来一瞬之间清醒后的态度,我想,可能会对你今后不利。”服务员送来一杯绿茶,江茗冲那服务员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抬手握住茶杯,暖暖的,温度正好。
魏明看了她一眼,眼中含义未明,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事都冲到前面锋芒毕露的小子了,可即便到了如今,他还是觉得眼前这女人比自己要强太多了,他总是赶不上这女人,也总是赶不上这女人身边的男人,不过能站在他们身边,已经是上天给予他最好的礼遇了。
他笑了,虽然不是很开怀,但至少他理解了。
他们都是为他好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任再明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别怕嘛,有我么这不是?”
魏明捶了他一拳,说:“老小子,你才怕。”
江茗浅浅地笑着,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嗯,入口的苦甜比例也是正正好。
“其实嫂子,你就算当时告诉我了,我也不会再冲动的。”魏明收住笑意,正了正色,面朝着江茗,坐直了身子,最后很恭敬地朝她低了一下头:“不过,还是谢谢你,嫂子。”
“没什么,只不过多操了一份心而已。”江茗挥了挥手,然后舒了口气:“这么多年的纠缠,也算是可以过去了,你们真的不打算进那病房去看看他?”
任再明和魏明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江茗站起身,看了一眼头顶,蓝天碧洗,白云慵懒,她嘴边笑意悠然,红唇微启,轻柔的声线飘扬开来。
“还是去看看他吧,你们早已不把他看作敌人了,不是吗?”
然后,两个大男人就很别扭地站在了病房门口,任再明和魏明肩并着肩,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把手都放在了门把上,可不多久,又把手拿了下来,江茗站在后面看着,叹了口气,然后伸手穿过那两个男人之间,手放在门把上,“咔”的一声门开,然后她又帮了个忙,推了一把。
“快进去,说完回家。”江茗说着,随后自己走到走廊上的长椅去坐着了,她可不想进去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冯麟早已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只不过自打看到那封信之后,他的心境就开始了翻天覆地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