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下手轻点儿》第117章


任再明和魏明靠在公墓下面的车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聊着过去的事,偶尔相视一笑,都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话题至一半,任再明低头看了看手表,抬头望望公墓里面,有些纳闷:“嗯?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下来?”
“是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魏明也跟着有些诧异,不过倒是有些体谅冯麟:“毕竟二十多年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明天就要去警局自首了,还是把今天一整天都还给他吧。”
任再明耸了耸肩:“也好。”
可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等到冯麟下来,任再明和魏明终于起了不祥的心思,那家伙不会跑了吧?!
对视一眼,二人猛然拔腿向上跑去。
可当他们拐过转角,冲刺的步子突然就停住了,僵硬从脚底慢慢窜上来,最后覆盖整个身体。
冯麟靠在墓碑上,身上的衣服似乎因为轻微的挣扎而有些褶皱,那张一直以来苍白憔悴的面庞,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神情的眼睛,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弧度的嘴角。如今,却是多了一分安详,多了一分扬起,那平日里凌厉过分的面目此时看来却那么温柔平和。
他死了。
就这么死了。
一代黑道大哥,和他们斗得轰轰烈烈二十几年的人,就这么死了。
无声无息。
悄然而逝。
任再明和魏明都呆站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过去好还是不过去好,就那么呆站着,这么多年坚韧的神经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魏明扭过头,看着任再明,却在任再明脸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表情,错愕:“怎……这……怎么办?”
任再明摇头,叹了口气,转头招了两个组织成员过来,说:“把冯先生带去殡葬场火化,然后把那边的墓碑买下,放他的骨灰吧。”
那两名组织成员点了点头,走过去抬起了冯麟冰冷僵硬的身体,他的头垂着,却还是侧偏向着那墓碑。
魏明不知道说什么,任再明也是,当冯麟被抬着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他们只能让开路,然后将头撇过去不看。
看了,又能如何呢?
冯麟死了,并没有像他来时候那么动荡激烈,安安静静地走了,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后来,组织成员告诉任再明,冯麟是服药的,他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已经不会再有人去调查了,一个一心想死的人,用任何方法都可以杀死自己。
生命,本就是那么坚强又脆弱的东西。
一根稻草、一条细绳、一个意外、一场离别,都可以轻易消耗掉一条生命。
不值钱,又很值钱。
或许,对于冯麟来说,这种最终的回归或许是最好的,他终于还是去了那女人孩子的身边,了结了这半生来的心愿,也好,挺好的。
原本已经和警察局打好了招呼,会带着冯麟前去自首,可没想到冯麟竟然服毒了,任再明不便出面,但却也在各处都发了消息,也让这半年来不断在外面寻找冯麟的兄弟们可以好好回家休息休息洗个澡了。
一时之间,所有道上的人都知道当年那个闹得全世界不得安宁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所有人的反应也都是不知所措,但是很快之后,那股怆然也都紧随而来,冯麟的这一步难道不是在说明他们的后一步吗?
而警察局那边的说辞,自然是交给魏明去解决了。
魏千城和任初也在隔天后,得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唏嘘感叹,却又不能说些什么,他们选择买了百合花送到那公墓去。虽然冯麟曾对他们做过不太好的事情,但毕竟是曾经,其实说坦白来,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孤寡老人。
在回去的路上,魏千城终究还是问了任初一个问题,一个他忍耐很久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阿初,冯麟终于还是死了,秦正也疯了,冉有也走了,你……”魏千城欲言又止,看着任初的眼神有些隐隐的期盼。
任初抬头,并不准备接他的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双目,选择了无视魏千城灼人的视线。
“你的任务,是不是就结束了?”
☆、143这位小姐,你好(终篇)
任初静静看着他,两人互相对视着,然后迈开了步子。
这条路很长,也很短,任初慢慢走着,魏千城的眼神随着任初渐渐走远的背影也渐渐黯淡下来。
一阵凉风拂过,吹起魏千城垂落的衣袖,轻柔温和,小心擦过他有些干燥的手掌,缓缓地,那从袖子里伸出摊开的五指悄悄收拢,成拳,握紧。他高挑的身体笔直地立在那里,站成了一尊雕塑,向来骄傲的下巴被收起,垂眸顺耳,那踏着轻巧步伐的女人仍旧不缓不慢地行走着,不回头,不停步,不留恋。
留恋?
这种常人的情感,她有吗?
呵呵。魏千城苦笑了一声,以前觉得有,后来觉得可能有,如今觉得她根本没有。
这一场双人舞中,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偶尔的却步只是因为心中泛起的一丝不甘又被按下。
他会累,真的会累。
没有人可以一直坚持着只付出不求回报,那是圣人,而他魏千城不是圣人。在任初面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一个渴望被心上人重视爱护关怀的男人,哪怕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可以。
可她不给。
良久,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任初慢慢走着,原先还保持着匀速,渐渐的,她的步伐慢了下来,又慢了下来,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没有追上来吗?
最后,她的身形顿了一顿,可脚步仍旧没有停下。
停下做什么呢?
她又能说什么呢?
他的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她?
是,还是不是?
很多东西,并非一个简单的答案就可以盖过。他们朝夕相处,任初一点点迷失自己,风波之前莫名产生的奇怪情绪,被一场场动荡给掩去,如今风波过后再度袭来,任初仍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更多的还是惶惑。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情,任再明没有教过她。
坐上车后,任初面朝着窗外,单手支着下巴,许久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千城终于上来了。他没有说话,视线甚至都没有飘到任初身上,一上车就将头扭到了一边,他以为这么久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任初可以明白,可她终究不明白,是他太过高估自己了。
引擎启动,车厢内气氛沉闷,压抑的因子在空气中肆意挥发,粘附在两人的毛发上、皮肤上、血脉上、骨髓上、心脏上,任初觉得自己快要被活活压碎了。她闭了闭眼,外面飞驰而过的车流仿佛都变成了光影,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前进或者后退,她有些窒息的头晕,额上也沁出些许细密的汗珠。深呼吸几口气,任初睁开眼,伸手擦了擦,倏尔感觉身边坐着的人有了点动静,但任初并没有转过头,继续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蓦地,一丝柔软的触感蹭上了自己的脸颊,任初猛地一僵,那触感也跟着一僵,但并没有离开。缓缓睁开眼睛,呼吸已经缓和,可心跳却在这方手帕蹭上自己脸颊的时候,也跟着剧烈了起来。
魏千城依旧离得她很远,头也没有转过来,但胳膊伸得很长。
他,在替她擦汗。
任初无声地勾了唇角,然后伸手接过了手帕,他即使不看着自己,也没有拿着手帕在自己的五官上胡乱擦抹。
“谢谢。”看着手里的帕子,任初低头说了一声。
那只手在半空中一顿,随后缩了回去。
至此,一路再无话。
任初跟着魏千城先去了魏家,魏明看着一同前来的两人都不禁喜形于色,曹可琴也是对任初持了十二分的热情,但任初是个不太表现内心情绪的人,只是冲着曹可琴淡淡点头浅浅微笑,随后跟着魏明去了书房。
魏千城站在客厅里,眼睁睁看着任初走进书房,他有些发愣,看着任初行走之间的熟悉感,她怕是对自己家并不陌生,苦涩之感迅速染上唇角。
“儿子,今天晚上,初丫头会留下来吃饭吧?她喜欢吃什么?妈去做。”曹可琴站在魏千城身边,面朝着书房方向,用胳膊肘顶了顶魏千城的肋下,脸上带着看儿媳妇越看越喜欢的欣喜。
魏千城却没有曹可琴那么开心,只落寞地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说:“她不会留下来的。”
“诶?”曹可琴纳闷。
魏千城转身就走,宽阔的肩膀垂下来,看起来无比失落。曹可琴呆呆站在后面,想要伸手拦住魏千城问个清楚的手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最后只换得一声不知意味的叹息。
“魏叔,任务已经完成了,钱打账上了吗?”一进书房门,任初也不说那些客套话,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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