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提议风雅得很,苏诲却打不起什么兴趣,但到底是自己的恩师,碍于情面也无法推脱。
那日惠风和畅,苏诲随手挑了件之前的牡丹图,着了件寻常天青色的遥溃阌旁沼卧盏叵虼竺骱ァ?br /> 远远地就见苏景明宽袍广袖,斜倚着画舫的轩窗小酌。
有小厮在岸边等候,引着他上了画舫。
走近了才见苏景明那身竟是正红云锦,上面绣着四色牡丹——魏紫、姚黄、冠世墨玉、以及青山贯雪……
士子追捧青山贯雪,多是为了赵相之声势,今日见了苏景明,苏诲倒是猛然想起此花与苏景明的一桩典故来。
他微一晃神,旋即反应过来,对苏景明长揖,“见过恩师。”
苏景明摆摆手,“坐罢。”
苏诲将那幅画作呈上,恭谨道,“学生身无长物,唯有难登大雅之堂的拙画一幅,望恩师不弃。”
苏景明接过,打开一笑,便笑了,“又是牡丹,如今我见牡丹都有些腻味,不过你这幅倒是别致。”
苏诲淡淡一笑,“我以为牡丹最是难画,若是太过阿谀谄媚,则会流于艳俗;可若是太过孤高自赏,又会显得寡淡。牡丹这等无双国士、花中之王,若是不曾真正富贵过,又怎能描摹其风骨万一?”
“哦?”苏景明挑眉看他,“那你以为你这幅?”
苏诲垂首道,“东施效颦耳,诲又哪里懂得何为真富贵。”
苏景明大笑一声,“赵子熙落魄时也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皇子伴读,甚至还想过做个御医,你们太高看他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若说他什么过人之处,有一点别说你们,怕是连周玦、顾秉都难望其项背。”
苏诲缓缓道,“周相善谋、赵相善断、顾相善为。”
“不错,”苏景明,“当断则断,若断不了便牢牢抓住,这点,我亦是深以为然。”
他意有所指,苏诲也不诧异,只涩然道,“一个人但凡有了顾忌,那便缩手缩脚,谈不上什么当断则断了。我与你不同,亲情也好,旧情也罢……我多半还是念的。”
苏景明挑眉看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当年苏景明反了他老子投了史党,后来反了史党不谈,还告发苏太傅数十条重罪,累得苏氏一族流徙岭南。他自己虽是身居高位,永葆荣华,可世人谈及他,除去歆羡外,更多的却是忌惮。
郎心如铁,莫过如是。
苏诲晦暗不明地笑笑,饮下一杯酒,他与苏景明虽有同宗之份,师生之名,可他却不打算对着他推心置腹,便含糊道,“我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了,无论怎么做恐怕都会伤及某个待我极好之人。他二人,一对我有恩,一对我有情,若凭我本心,除去会伤我恩人至深外,对我有情之人恐怕也是不得欢颜;可若是……”
“可若是如何?”
苏诲深吸一口气,“可若是断情绝爱,光是想想都锥心刺骨。”
“你虽在问我,可心里却早已定了主意,我也不再劝你。”
苏景明突然抬手,苏诲不闪不避,看着那白皙如玉的食指从自己的脸孔上划到自己的胸口,点了点。
“可我最后还是想问上一句,你的自以为是旁人可会领情?”
苏诲缓缓给他斟满了酒,抬眼看着晴好风物,岔开话题道,“今日恩师来找我何事?”
苏景明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再纠缠此关节,而是为他细细说起有关翰林院的大小事宜。他为人离经叛道,想不到于官场纵横之道也很是精通,许多想法竟与苏诲不谋而合,只是更狠戾干脆一些。
“老爷,”正讲到兴头上,突然画舫外伺候的小厮在门外躬身道,“中午可回去用膳?”
苏景明秀气的眉头拧在一处,“他不知我今日见门生么?”
“阁老的原话是,‘既不是外人,大可一道用个膳’。”
苏景明抬眼向岸上看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竟是潋滟过大明湖的波光。
苏诲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辆考究至极的雕车,旁边还有十余人随侍,车内之人身份昭然若揭,苏诲对心中揣测愈发肯定,不禁出了半身冷汗。
“恩师……”苏诲想起身告辞。
苏景明却摆摆手,“他既一番好意,何必与他客气。喝完这杯酒,便靠岸罢。”
二人饮尽杯中酒,齐齐上了岸,那马车不知何时已停在渡头,有家仆取出绣凳。
苏景明掀了车帘进去,示意苏诲跟上。
苏诲心里绕了几百道弯,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进去后便对车内男子行礼道,“下官参见赵相。”
赵子熙如传闻一般是个玉面郎君,眉眼间都带着萧飒冷意,只看着苏景明时会柔和几分。
“免礼,”赵子熙打量他半天,突然没头没尾道,“我看倒是不像。”
苏诲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就听苏景明笑了声,“我看他更像崔家人,别的不说长得还和崔铭颇有些相类,兴许哪天被贵人看中了,也能尚个主?”
“恩师言笑了。”
赵子熙瞥他眼,“梁史修得如何了?”
前朝国号为梁,国祚共一百六十余年,国主多羸弱重文,末期又陷于党争,群雄并起,这才使陇西鲜卑轩辕氏乘虚而入,趁乱取得天下。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河东士族便是在大梁时达到鼎盛,尤其是当时的颍川赵氏与闻喜裴氏,竟轮番把持相权百年。后来九州纷乱之时,世家各有顾虑,江东士族依附轩辕氏,河东士族除博陵苏氏、崔氏,多闭门观望。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还未动笔。”苏诲如实道。
赵子熙点头,“编撰国史乃朝中大事,不提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是主持修撰的总裁官也得从长计议。”
“当然,你我是都别想了。”苏景明插口。
他贸然插口,赵子熙却无半点不悦,反而柔声道,“这是自然,若不是顾勉之于史不甚通晓,此时恐怕还得劳烦他。如今……”
“还有半个时辰,赵阁老夙兴夜寐,还是趁了这个空隙歇歇罢。圣上的事自有顾秉与太子烦心,与你何干?”
他话说的不客气,语中关切之意却是分明。苏诲偷眼扫了眼赵子熙,果真对方眼底有淡淡青黑,难掩疲态。
赵子熙笑笑,竟真的合眼假寐起来。
苏景明看着他勾了勾唇,给自己倒了盅酒,悠然自酌。
一室静好,独留苏诲默然垂首。
#求解苏诲心里阴影面积#
作者有话要说:
苏诲对苏景明如今情绪很复杂 除去心底的伤痛外 还有一些利用和忌惮 可对大苏这样的人物 又难免有些亲近佩服
苏景明对苏诲更直观一点 愧疚和欣赏 所以才为苏诲打算 还引见赵子熙
让我的亲儿子在新年出场真是私信 大家新年好呀。
第36章 纠结
之后在永宁坊,赵子熙只陪他二人用了午膳,便又被召入宫中。
“许是突厥事罢,独孤是主帅,他难免更上心些。”苏景明淡淡道。
苏诲若有所思,忽而道,“功名只向马上取……”
“你?”苏景明讥讽道,“若是为了儿女私情想要远走天涯,也不必从军罢?诺,终南山、洞庭湖、姑苏余杭,乃至博陵老家,哪里不可去?你不过一个弱质书生,既不通兵法,又不擅武艺,甚至还不晓杏林之术,去做什么?押运粮草么?”
被他一骂,苏诲顿时也打消了这个心思,只默默无语。
苏景明平生张狂肆意,最见不得别人这个样子,恨铁不成钢道,“人生在世,要么随心所欲,要么步步为营,纵然有再大的难处,你躲了避了难道就有用了?”
苏诲想起早年自己为家中事不愿科举,还是刘繒帛劝解,最终才得以下场,不由得又是郁郁,便故作淡然道,“恩师多虑了,我并未为情所困,尚还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苏景明也不是追根究底之人,今日关切他这许多,已是极其难得,便也绕开这些话题,挨个点评起朝中群臣来。他本就是个写惯了传奇话本的,又是个言笑无忌的性情,风云诡谲的朝中秘事到了他嘴里都如小儿科般,让苏诲又是歆羡,又是好笑。
苏诲又陪着他坐了一个时辰,便告辞了。
回去时已是日暮,还未到巷口就见刘绮罗左顾右盼。
“苏哥哥!”刘绮罗如往常一般向他奔过来,快至面前时又顿住脚步,看他的神情极其古怪。
“绮罗?”苏诲挑眉,有些不祥的预感。
刘绮罗左右看看,将他拉到巷口深处,低声问道,“你与大哥到底……”
苏诲悚然而惊,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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