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人格》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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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
(《荣格:人与神话》,第369页。)
最奇怪的是:荣格的梦(或者幻觉)
并没有就此结束。在接下去的梦中,他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显然是正为他治病的H医生的化身。 这个人在荣格的梦中出现是一个不祥之兆,“荣格立刻意识到:像H医生这样的人,一旦他的原型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便意味着他不久将离开人世。”
这一念头使荣格万分惊骇,因为这表明H医生有可能“代替自己进入天堂”。
“他挣扎着抬起头来,向H医生暗示:他必须加倍小心。但是H医生没有明白他的用意,这使荣格十分恼怒,这种恼怒对荣格当时的病情来说相当危险……荣格不断地说:‘医生应该去关心自己,而不应该这样粗心大意!
‘“
(《荣格:人与神话》,第370页。)——据布罗姆说:这一病中的情形,确实从当时在医院照料荣格的埃玛那里得到过证实。荣格梦中的预感应验了:1944年4月4日,就在荣格脱离危险,第一次能够从床上坐起来的同一天,H医生却全身发烧、突然病倒,并且很快死去。 ——据当时的病情诊断书说,死亡原因是败血症。荣格对这个梦的叙述,总是令人想起《史记》中赵简子的一个梦。 按照司马迁的叙述,赵简子也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过整整七天,并在这期间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赵简子魂游天庭,从上帝那里获得了重要的启示。 后来,梦中的预言一个个都得到了应验。 对这个“大梦”
,《史记》作了详细的记载:
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昏迷不省人事)
,大夫惧。 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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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鹊视之(扁鹊去看了他的病)。出,董安于问。 扁鹊曰:“血脉治也(血脉正常)
,而何怪(你何必惊慌呢)?在昔奏缪公尝如此(过去秦穆公也这样过)
,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我之帝所甚乐(我去上帝那里玩得很高兴)。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我之所以呆了那么久,是从上帝那里有所领教。)帝告我:晋国将大乱,五世不安;其后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将)
令而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秦谶于是出焉。(公孙支把这些话记录下来,秦国的《预言》便由此而问世。)
……今主君之疾与之同。不出三日,疾必间(痊愈)。间必有言也(醒后必定有话说)。“
居二日半,简子寤。 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 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有一熊欲来援(抓)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 又有一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 帝甚喜,赐我二笥(盛物之竹器)
,皆有副(都有备用或配套的)。吾见儿在帝侧(我看见有个小孩在上帝身边)
,帝属我(指给我看)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壮也,以赐之。’(等你的儿子长大成人,就把这给他。)帝告我:‘晋国且世衰,七世而亡。 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余思虞舜之勋,适余将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孙。’“
董安于受言而书藏之。以扁鹊言告简子,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
《史记。 赵世家》中的这一记载,不过是中国古代史籍中大量类似记载中的一个。 事实上,在中国古代叙事性典籍(包括历史著作和文学作品)中,梦兆应验的主题,已成为最值得重视的神话母题。 对体现在这一神话母题中的梦兆意识及其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我在《梦兆与神话》一书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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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认为:
中国古代文化,就精神实质而言,是理性倾向与神秘主义的对立和互补。而在古代神秘主义传统中,梦兆意识与梦兆迷信又占有特殊的地位。 它们不仅弥散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而且渗透到一般中国人的思想观念、心理倾向和生活方式之中。因此,考察梦兆意识在中国文化中的存在样态和影响范围,应该是对传统文化进行全面反省的一项必要工作。(冯川:《梦兆与神话》,四川人民出版社,193年,第1页。)
我在这本书中提出:天命观念作为儒家神秘主义信念的核心,从一开始便与梦兆意识有着很深的渊源关系。“儒家创始人孔子,曾因为自己很久没有梦见周公,便相信自己已经精力衰颓,不再能担当复兴周文化的历史使命。 尔后,又因为梦见自己坐奠于两楹之间而断言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这就不难看出:古人的梦兆迷信,在很大程度上关联于他们对天命的警惕与恐惧。”
然而尽管根源与天命之恐惧,古人的梦兆意识却在很大程度上为他们提供了一种宗教上的慰藉。“古代的智慧使古人懂得:个人实际上无力独自承担自己的命运,他必须在自身之外找到某种精神上的依托。”
梦兆意识恰好提供了这样一种拯救,它把在生存恐惧中挣扎的个人置放在神话式的“集体表象”中,从而赋予个人的生存以某种超乎个人的意义。“托庇于包括梦兆迷信在内的神话系统,古人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独自面对更为惨淡的人生。”
(同上,第6页。)
我认为正是在这一点上,荣格的学说体现出与中国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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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相通之处。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任何时代,神话的存在,首先是由于有愿意相信神话的人存在。 但人究竟为什么如此愿意相信神话,这个问题却远不是那么明了。 神话学家指出,神话是对宇宙人生乃至一般历史过程的一个解释系统;就其寻求对社会人生作出某种可以接受的解释而言,神话与哲学和科学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之处只在于:哲学和科学的解释,建立在理性、逻辑、事实的基础上,神话的解释则建立在幻想的基础上并且符合某些古老的原型。
神话作为一个解释系统,与其说是在揭示世界人生的真相,不如说是在掩盖世界人生的真相。 但恰恰是这种掩盖,却包含着深邃的智慧并具有不可取代的文化价值。神话的永恒魅力,一方面固然来源于历史的因袭,另一方面则基于人性的需要。作为对绝望与毁灭的反抗,神话在任何时代都有其必然发生的心理基础。荣格曾说:神话是古代社会的宗教,“原始氏族失去了它的神话遗产,就会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那样立刻粉碎灭亡。”尼采则更为直率地指出:神话是横亘在生命与死亡之间的一道保护性屏障;“希腊人知道并且感觉到生存的恐怖与可怕,为了能够存在,他们必须在它前面安排奥林匹斯的光辉梦境。”这实际上提示我们:人是离不开神话的;作为依靠神话生存的动物,人类生活的一个要义,便是不断地致力于编造新的神话。 (同上,第173—174页。)
作为世界性神话系统中的一个共同母题,梦兆应验的神话在古代具有漫长的历史和广泛的影响。 即使在今大,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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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说它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 相反,我们却看见它正以新的、不同于以往的方式出现在荣格等思想家的著作里。 正如霍尔等人指出的那样,“第一次大战后不久,荣格曾通过对他的德国病人所做之梦的深层分析,预言‘金发野兽’(按:指德国法西斯)随时有可能冲出其地下囚牢,给整个世界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在希特勒崛起之前若干年,荣格就已经作出了这一预言。”
(《荣格心理学入门》,第174—175页。)
我个人认为,荣格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在沟通,恰恰表现在他对梦的象征意义的把握和对梦的神话功用的把握上。这一把握集中地代表了荣格重建精神家园的意向,而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中国传统文化赢得了重新自我诠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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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与西方当代思潮rongeyuxifangdangdaisichao
一、精神分析的语言学转向
二十世纪西方思想的“语言学转向”
,向西方传统提出了一系列有力挑战。 面对这样的挑战,影响很大的精神分析学自然也不能幸免。首先受到质疑的是“无意识”
这一概念。从语义分析的角度,无意识究竟指的是什么?它究竟是指一个位于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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