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武林》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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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拳中横拳是最难学的,唐维禄让李老从钻拳和蛇形中去体会,慢慢地横拳就会打了,进而对形意拳肩、臀、肘、膝的近身打法也能领会了,再学习十二形,不需指点便能知其精髓。
高深武术的学习肯定是有次第的,次第便是一通百通的途径。据唐维禄讲,薛颠平时以猴形来练功,动作之变幻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手、脚、肩、胯可以互换打法,这一奇技是练通了横劲才能有的。
由此可见横劲是深入形意拳系统的基础,也正如拳谱所言:“形意拳之母是五行,五行之母是一横。”
但李仲轩向尚云祥学艺时,尚云祥第一要改的便是他身上的这股横劲,收敛了撑兜滚裹,只是简单的一进一退,手的一伸一缩。而且练拳时两个脚腕要180度别扭地撇开,犹如将人扎在口袋里,浑身使不出劲。
只要一使劲便不由自主地摔倒,更无法拔背挺身。他跟尚云祥学了一段时间后,浑身上下总觉得不顺,一举一动都变得困难,像小孩似地重新学走路,后来慢慢地走路的姿势起了变化,和尚云祥很像,温温吞吞的非常散漫,此时行拳便有了一种空空松松的自然感。
对于《形意五行拳图说》与李仲轩老师所教拳架的不同问题,可能是尚云祥根据每个学生的基础,纠偏扶正,所教的侧重点有别。
当时形意拳的五行拳,十二形拳都印了书,在武馆里公开传授,要个别秘传的是“熊鹰合形”,据说连五行拳也是脱胎于它,是形意拳最古老的架势。唐维禄教过他“熊鹰合形”,是一个擒拿动作,双手运动幅度很大。
尚云祥也说要教他“熊鹰合形”,一示范,李仲轩发现和五行拳里的劈拳没什么两样,尚云祥解释说:“劈拳就是一起一伏,用躯干打劈拳就是‘熊鹰合形’了。”
然后垂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身上并不见有什么起伏。尚云祥又说:“不但要用躯干,还要用躯干里面打劈拳。”
李仲轩老师回忆当年学艺,对于尚云祥“要练功,不要练拳”的话印象最深。去天津谋生前向尚云祥告辞时,对尚云祥说,怕以后忙起来没有时间练拳了,而且所住的群居环境练拳多有不便。尚云祥嘱咐他:“你要学会在脑子里练拳,得闲时稍一比划,功夫就上身了。”
李仲轩老师晚年靠给西单一家电器商店守夜谋生。在1988年冬天出车祸,一度全身瘫痪,口不能言,医院诊断是小脑萎缩。
他那时被运回门头沟的老屋里待死,然而四个月后竟然可以下床行走,语言和神志都恢复了清晰,只是从此体质明显地虚弱。但作为一个74岁的老人能有如此的恢复力,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他说这要感谢尚云祥、唐维禄两位师父在年轻时给了他一个好的身体底子。他刚能下床时,笔者去看他。他告诉笔者,尚云祥的剑法从不外露,其实造诣极深,有时以剑来教拳。因为练拳不开悟的话,练到一定程度就练不下去了,尚云祥就让学生从剑法里找感悟。
为了说明这一道理,李仲轩老师当时扶着桌子站立,让我拿一根筷子刺他。不管我从哪个方向刺去,他总能用他手里的筷子点在我的腕子上,后来忘了他是病人,我刺扎的动作越来越快,但不管有多快他还是能打中笔者的手腕,而且他的动作还是慢慢的。
我问他这以慢打快是什么缘故,他说这就是形意拳走中门、占中路的道理。
我向李仲轩老师学武术的时间只有一年,甚至连十二形也未来得及学。以后正如李老先前所料,我对拳术的热忱不久便退了,以学习工作为借口而荒废了。≮我们备用网址:。。≯
这里介绍的尚云祥拳法,其实只是尚门形意的鳞爪。开始整理文章时,李仲轩老师已经85岁了,不知何时便会谢世,笔者很希望他能收下一个真正习武的学生,甚至还帮他物色过几人,而他说:“不了,跟尚师傅发誓啦。”
李老一生没有授徒,生前在《武魂》杂志上发表声明,谁称是他的徒弟,谁便是冒名者。李老90岁辞世,在形意传承上,李老这一脉算是断绝了。但李老的谈拳话语,在广阔后学中,能有人去体味,便是李老余音未绝。
薛门忆旧
薛颠(1887~1953),河北束鹿人,李存义弟子,天赋极佳,后拜师山西李振邦,进而入五台山拜师于虚无上人灵空长老,下山后主管天津国术馆,著书立说,传出新式拳法——象形术。
世人闻此皆掉头
近来见到了旧版拳谱重新刻印的一套丛书,其中有薛颠在1933年的一本老书,名为《象形拳法真铨》,不由得顿生感慨,忆想起六十年前的一些往事。
我学拳时,正是薛颠名声最响的时代,他继承了李存义公开比武的作风,担任国术馆馆长期间,缔造了形意拳的隆盛声势,在我们晚辈的形意拳子弟心目中,是天神般的大人物。
我的两位师父唐维禄、尚云祥与薛颠的关系极为密切,我跟随尚云祥在北京学艺期间,一度觉得功夫有了长进,体能很强,有了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豪迈,其实只是进入了形意拳明劲阶段①,是练武的必然,只能算是入门后的第一阶段,可是心里真觉得自己可以当英雄了,当时有一念,想找薛颠比武。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尚云祥讲了,尚师什么也没说,但过了几天,我的启蒙老师唐维禄就从宁河到了北京,将我狠狠批了一顿。唐师说薛颠身法快如鬼魅,深得变幻之奇,平时像个教书先生,可脸色一沉便令人胆寒,煞气非常重,他那份心理强度,别人一照面就弱了。②
唐师训我是在尚云祥家的院子里,尚云祥在屋里歇息。院子里摆着几个南瓜,唐师用脚钩过个南瓜,对我说:“你要能把这南瓜打碎了,你就去比吧。”他的眼神一下就将我震住了。南瓜很软,一个小孩也能打碎,我却无法伸出手来打碎那个南瓜。
见我的狂心没了,唐师又对我说:“薛颠是你的师叔,找他比武,别人会笑话咱们的。他是在风头上为咱们挣名声的人,要懂得维护他。”
我对他最初的了解还是从别处听闻的。李存义生前有一个好友,略通形意,会铁裆功。铁裆功不是像一般人想象的,练得裆部如铁,不怕比武受伤,而是一种健身术,属于秘传。
他七十多岁依然体能健硕,爱表演功夫,甚至在洗澡堂子里也表演,喜欢听人夸他“身上跟小伙子似的”,是个奇人。结果招惹了一伙流氓找他麻烦,他托人给唐维禄捎来口信,要唐师帮他解决。
唐师让我去办这件事。我去了一看,这伙人玩弹弓,奇准,知道不是一般的流氓,而是武林朋友在捉弄人。我就跟他们讲理,估计是见有人来出头,更要找别扭,他们在言辞上没完没了地纠缠。
我便将手握在茶壶上,在桌面上猛地一磕,茶壶就碎了,又说了几句,他们就答应不再找麻烦了。
其实他们原本就不是真要伤人,见我动怒,自然不闹了。这老人对我很感激,为了报答我,他说:“我指点一下你的武功吧!”他是李存义生前的好友,从李存义那里听了些拳理,他把他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都说给我了。
我在他家住了一晚,他很善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薛颠。他说薛颠是李存义晚期弟子,天赋极高,李存义平时总是在人前捧他。这种师父捧徒弟的事,在武林中也常见,使得徒弟很容易打开局面。
后来薛颠和师兄傅昌荣在一座二层的酒楼比武,薛颠说:“这不是一个比武的地方。”傅昌荣说:“打你不用多大地方。”——这是激将法,薛颠仓促出手,傅昌荣一记“回身掌”把薛颠打下了酒楼。
他是从二楼栏杆上摔下去的,摔得很结实,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摔坏了,不料他马上就站了起来,对酒楼上的傅昌荣说了句:“以后我找你。”便一步步走了。
薛颠一走就不知了去向,直到李存义逝世后,薛颠才重又出现,自称一直隐居在五台山。薛颠复出后很少提自己是李存义的徒弟,说是一个五台山老和尚教的他,叫“虚无上人灵空长老”,有120岁——对于这个神秘的人物,许多人觉得蹊跷。③
难道是薛颠将自己参悟出的武功委托在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名下?所谓的“虚无上人灵空长老”,隐含着“虚无此人,凌空出世,前后无凭,原本假有”的意思?所谓的120岁,古代60年为一甲子为一轮回,也许隐含着自己“再世为人”的意思?
可能因为多年前的比武失败,令心高气傲的薛颠自己将自己逐出了师门,觉得丢了师父的面子,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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