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玉秋霜》第7章


“有。”灵枢哭着点点头。
“你拿药到我房间,我给他上药。把方子给驿卒,让他们去抓药,快去!”说罢,一把将冷霜成抱起,奔回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儿,灵枢拿来药膏,温子玉为他上药,又包扎好,轻轻扶着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
“他为什么……”温子玉蹙起眉头,似是不解,又似不忍。
“你还说自己不是坏人呢,”灵枢嘟囔着:“坏人都比你了解他。”
是啊,黑衣人藏在床后向病人下手,便是料定冷霜成会替病人挡下那一刀。想到此处,温子玉愈发惭愧:“是我误会了他。灵枢,先生那天为何会那样对待曹捕头?”
“你不是不听么?现在我啊,不想说了!”
“灵枢,”温子玉恳切而语:“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问此事,只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不论你是否愿意告诉我,我都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那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得先把银子还我。”
“好,都给你。”温子玉听他肯说,忙不迭地掏出钱来:“这是三十五两,三十两给先生,剩下的你留着买好吃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灵枢接过银子,对温子玉道:“先生那日是替黄大夫出诊,那你可知道,黄大夫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为他女儿办丧事去了。”灵枢道:“他的女儿就是被姓曹的给害死的。之前姓曹的垂涎黄姐姐的美貌,求娶不成,怀恨在心,就捏造罪名把黄大夫抓起来,让她交三百两赎人。黄姐姐好不容易凑够了三百两,姓曹的却不肯放人,非要逼黄姐姐嫁给他,黄姐姐没办法,只得答应。成亲当日,一听说父亲出了狱,她就投井自尽了。”
“真是岂有此理!”温子玉听了,不禁义愤填膺:“难道官府就任由姓曹的胡作非为?”
“还官府呢,还不是和姓曹的穿一条裤子。灵州刺史正是他的亲叔叔。寻常百姓,谁能奈何得了他!先生有心为黄大夫出口恶气,才会那么做,还有那三百两银子,先生也委托医馆主人交给黄大夫了,他自己一分都没有留下……”
温子玉再一次走到病榻旁,看着那张原本清隽完美,此刻却苍白虚弱的面庞,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眸,心中竟涌出几分别样的情愫——
唯有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
真想、好好看一看这双眼睛,还有,这个人……
☆、初见蒲王
温灵二人一直在病榻旁焦急守候,从清晨到子夜,冷霜成依旧没有再睁开那双眼睛。
“灵枢,你不会拿错药了吧?”
“你才拿错药了!”灵枢毫不客气地扔给他一记白眼。
“若不是你拿错药,他怎么到现在还不醒?总不会是他的药不灵吧?”
“你的药才不灵呢。”灵枢叹了口气:“你别看他是个大夫,其实他的身体很不好,所以要很久才能醒过来。”
“他的医术这么好,难道没有为自己调理一下?”
“多亏了他医术好,才能活到现在。先生他命苦,十四岁那年失去了记忆,可他的记忆又偏偏关乎一件大秘密,一个叫黑莲教的邪恶组织——他们身上都有和你一样的黑莲标记。这些人想知道这个秘密,就抓走了先生,在他身上试验各种方法来恢复他的记忆。后来,一名看守可怜先生,悄悄将他放走。此时先生已被他们折磨了一年多,落下一身病,调理这么多年,身体依旧很弱,而且失语和梦魇的毛病现在也没好。”
“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遭遇……”
温子玉看着他,目光变得愈发柔和而别有深情:备尝苦难却不改贞心,天下之大,能有几人?冷霜成啊冷霜成,我温子玉与你相识一场,也算此生无憾了。
“灵枢,”温子玉忽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教我学唇语。”温子玉道:“这样以后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霜成?”
温子玉轻唤一声,他似乎看到冷霜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冷霜成缓缓睁开了双眼,再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温子玉不由得愣住了——这双眼睛是如此动人,刚一睁开,那张苍白的脸上立刻焕出了别样的神采。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可好些了?”
冷霜成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向他翕动了几下嘴唇。
“他说什么?”
“先生问你病人怎么样了?”
“他吃了你的药,已经没事了。”温子玉顿了顿,又道:“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那些混账话,请冷兄不要放在心上。”
“温捕头侠肝义胆,数次救霜成于危难之中,霜成感佩。先前之事既系误会,澄清便可,又何须道歉。至于什么话,我已经不记得了。”
灵枢将此番言语转述温子玉,温子玉道:“冷兄,既然是我温子玉请你下的山,子玉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冷兄周全,自今而后,我绝不会令恶人伤你分毫。”
冷霜成闻言一笑:能伤我的人,大概只有你罢。
“冷兄,”温子玉亦笑:“虽然你姓冷,但最好不要总冷着脸,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
“对,对,先生笑起来最好看了……哎哟!”
冷霜成毫不客气地在灵枢脑壳上敲了一记,又看向温子玉道:“对了,温捕头……”
“怎么了?”
“那些……算了……”冷霜成忽的脸色一沉,摇起了头。
“你是不是想问,”温子玉心有所感:“那些黑衣人身上有没有黑莲标记?”
听到温子玉说出心事,冷霜成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有。你和黑莲教的事,灵枢已经告诉我了。冷兄,你愿意相信我吗?”
冷霜成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然而,冷霜成的信任并未让温子玉感到欣喜。他想起离京之前,自己对蒲王说过:凶手的目的,并不在于皇上——难道,凶手竟是冲着他来的!
温子玉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出乎意料的,冷霜成并未挣脱,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温捕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温子玉恢复了平静,扶着冷霜成躺下:“说了这么久,累了吧?你好生休息。”
“别走……”冷霜成嘴唇翕动着,拉住温子玉的衣角。
“温捕头,先生叫你留下了陪他。”灵枢见温子玉愣在那里,还道是他没明白冷霜成的意思:“先生每次生病,必会梦魇,但上一次你陪着他,他就睡得很安稳。”
“好,我不走。”温子玉在床边坐下,看着他安然入睡。
这一夜,温子玉果然彻夜不眠地守着冷霜成,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再次醒来,才离开屋子洗漱用餐。
收拾已毕,温子玉回到房间,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温子玉皱了皱眉,推开房门一看,地上竟有一大滩血迹!
“霜成!”温子玉冲到床边,掏出汗巾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冷霜成斜倚榻上,双目半闭,模样极是虚弱,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不是被你害的。”灵枢在一旁叹气:“上回你把解药扔进水里,先生只能每天用银针刺穴以吐出毒血,一共要连吐七天,这才第四天……”
“怎么不早说!”温子玉连忙掏出一枚丹药,塞到冷霜成口中。
“诶?温捕头,你不是把解药扔了么?”
温子玉摇摇头,那日他扔进水中的其实是个空瓶子。毕竟人命关天,万一冷霜成配不出解药,自己岂不成了杀人凶手?
冷霜成服了解药,恢复了一点精神,有些意外地看着温子玉。看来,他也没想到温子玉竟留下了解药。
大概,这就是他一直不肯告诉自己的原因吧,温子玉心中五味杂陈:之前是不肯低头,而现在,却是害怕自己过意不去。
“冷兄,”温子玉扶着他躺下:“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
冷霜成不愧神医之名,如此重伤,三日之后便好了大半。这日清晨,惯于早起的他独步后园,见园中白梅开得正好,掏出短笛,吹奏一曲《梅花三弄》。
临风一笑,问群芳谁是、真香纯白?独立无朋,算只有姑射山头仙客。绝艳谁怜,真心自保,邈与尘缘隔。天然殊胜,不关风露冰雪。
应笑俗李粗桃,无言翻引得,狂蜂轻蝶。争似黄昏闲弄影,清浅一溪霜月。画角吹残,瑶台梦断,直下成休歇。绿荫青子,莫教容易披折。
不远处,另一株红梅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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