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胡不归》第88章


道个别。
一路上,薛珩都不允风骊渊乘马,自己的双腿动弹不得,正好每日都可以赖在风骊渊背上。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风骊渊在心里还是巴不得薛珩跟自己再亲近些,走了是十多日,即便只有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倒也不觉得有任何寂寞之处。
近乎是在转瞬间就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风骊渊连年紧蹙着的眉头渐有纾解之势,虽说是好事,却也有些过犹不及,不到而立之年,眼角的褶皱竟已开始冒梢了。
当然,这些细微的变化风骊渊自己察觉不了的,尽数都落在薛珩眼中。
“兄长,你过来。”
一方大院内,薛珩倚在门柱上,在一旁的水盆里拧干布帕,伸手为风骊渊擦拭面颊。原本徘徊在两靥的指间悄然顺上眼角,一下一下地揉搓着。
风骊渊觉得略微有点痒,但见眼前人专注无比,不好出声打断。薛珩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阳光倾泻在发间,偶有一束略过眉上中庭,微光点染,如珠似玉,风骊渊难忍一时心动,故作淡然地偏过头去,看向院中一株杏树。
“兄长,你要是累了的话,今日就不要赶路了,咱们在这里好好歇上一歇。”
说是去探访故友,两个人却都不急不慌,有一日只不过走了五里路,就留宿在客栈。这日留居的庭院被人闲置,二人造访的富户为人爽直,见两人一表人物,二话不说便叫下人收拾了屋子,还有意留二人长住,多少年来,风骊渊总是认为,自己的样貌带不来什么好运数,不想会有此番际遇,心说也是沾了薛珩的光。
相比五胡为乱的中原一带,江左一带战事初定,百废待兴,虽说游民处处可见,但大多安分,只要觅得定居之处,自务耕织,安于定业。
风骊渊知道,王导所称的“辟出一隅太平安乐地”绝非一时意气,却不想会同而今这般,渐有安康之势,连险些举事的薛珩也对王导赞不绝口。
尽管看上去诸事已毕,日渐顺遂,风骊渊心头总是萦绕着一丝不安,此外,薛珩的双腿仍然不能行走,最让风骊渊犯难的是,每每想请郎中来看看,薛珩总是不肯,执拗地认定自己不日就会康复。
依照二人当下的行进速度,何时那些过往的纠葛纠缠上来,只怕一个也逃不脱,但既然薛珩不着急,风骊渊也知晓自己着急也无济于事。多少年疲于奔命,纵然只能圆满这一时,他也是无怨无悔的。
“阿珩,收拾好了罢,咱们眼下便动身么?”风骊渊站在门外喊道。
虽然薛珩行动不便,但在行路之中,总是强拗着要收拾行囊,完全不让风骊渊插手,风骊渊心知薛珩不甘愿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负累,这一点上也只好纵容他。
薛珩过去总是锦衣华服,到了而今也不得不换上朴素衣装,看着寡淡,洁净却是免不了的,以前手下众多,有的是可以使唤的人,现今却只能自己动手,一天中有一多半的时间都耗在洗衣擦脸上。
既然无事可做,有的是用来消磨的时间,风骊渊也乐意迁就他,不管静默还是相谈,二人的步调总是出奇的一致,有时只是坐着对视对方,过了一个时辰也不会觉得腻烦。
“阿珩,咱们再往南走一段,应该就能看到建邺的城门了,要去城里看看么?”
风骊渊会这么问,是因为建邺曾名建业,是吴国的都城,薛珩身为吴地旧人,想来会对故土有所思念,谁知薛珩竟然不领情,波澜不兴地反问道:“兄长想去么?”
“我么,只有洛阳比较熟悉,建邺的话——”
风骊渊顿在此处,薛珩笑了笑,很快接过话头:“兄长要是想进去看看,我替兄长指路。”
一想当年路经时,是怎样的断壁残桓,而今已然遍寻无迹,不知是该怅然还是欣喜。自从进入内城,风骊渊总是怔然出神,薛珩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兄长,你要累了就放我下来,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
风骊渊很快回过神来,喃喃道:“没事,今日走了也没几里,咱们好好转转。”
建邺城中欣欣向荣,但比起当年的洛阳来,仍然不够繁华,风骊渊观望了一阵,却没点起几分兴致,不巧又撞上了一名行路的老妪。
老妪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风骊渊实在无暇伸手帮扶,本来担心不已,好在老妪善解人意,不仅没有斤斤计较,起身时还面露关怀地问道:“公子,可是要带背上这位小官人寻医问诊?”
风骊渊支吾了片刻,薛珩抢先应道:“正是。”
“那便巧了,我方才正从城南的玄晏馆过来,那里看诊的郎中医道甚好,我家老爷去过一回,别家的郎中就不让进门了,小官人要有什么疑难杂症,不妨就去那里看上一看,十有八九能治好。”
“谢过嬷嬷了,我这就带他去。”风骊渊急急忙忙拱手道了谢,转身便飞奔起来。
第84章 风烟荡尽遇鸣泉(四)
薛珩伏在风骊渊背上,低声附在他耳边道:“兄长,不必那么急的。”
等到风骊渊减缓步速,薛珩又道:“兄长,你要是不想背我,就去找辆四轮车,再不然骑马也成,我这腿不会碍事的。”
自从双腿无法行动,每日外出不是背就是抱,处处需要风骊渊帮携,薛珩很是享受这般的亲密无间。
风骊渊稍稍将人揽紧了些,“你这样子还想骑马?四轮车倒是该买的,咱们从医馆出来就买。”
“兄长,我——”
风骊渊打断了薛珩的欲言又止:“别胡闹了,我再怎么能耐,也没法子保证一刻不离,你这腿也算是我害的,难不成……你就打算让我伺候一辈子?”
其实并不是想发牢骚,只是放心不下薛珩的行动不便,风骊渊说出来立时有些后悔,薛珩却轻轻笑了一声,“要是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城南的市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各色牌匾层出不穷,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风骊渊正想拦住一名行人问路,刚一抬头,一道似曾相识的牌匾悄然入目。
翠色点缀的镶金牌匾,上书“临梓阁”,风骊渊心头猛地揪紧,脚下不自觉也顿住了。
“兄长,累了么?”薛珩松开一点手臂,险些从风骊渊的背上滑落,“你做什么,别松手……这地方,你来过么?”
薛珩顺着风骊渊的视线,“没有,这牌匾倒有点眼熟。”
风骊渊若有所思地道:“我以为这临梓阁只有洛阳有……不想却在这里也见到了一家。”
“洛阳……兄长知道这地方的来历?”
“嗯,还是听王三水的心上人说的。”
薛珩轻叱一声,“心上人?”
“是了,原先叫阿媛,后来改了名字,叫什么……应该叫钱闻英来着。”
薛珩蓦地一怔,“钱闻英?”
“怎么,你见过她?”
薛珩思忖了一晌,想起自己曾经在乐清山上,误会钱闻英是风骊渊红颜知己一事,心下窘迫,开口却依旧坦然:“大抵在哪里听过这姑娘的名字,三水哥向来挑剔,想必是个美人罢。”
“的确貌美,只是命太苦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薛珩不好说数日以前钱闻英还送信过来,口不择言地敷衍道:“是啊,要是知道她再什么地方,应该尽快告诉三水哥,让他们两人团聚。”
风骊渊闻言失笑,“怎么,那王三水害得你半身不遂,你还惦记着帮他成全这段姻缘?”
薛珩故作怅然道:“可不是,那钱闻英貌若天仙,我怕兄长被她勾去了魂,只能找人以身相代了。”
二人谈笑语罢,打算继续往前走走,阁楼中倏然有人高呼,“圣柳公子到——”
“那不是王三水的诨号吗?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不妨去问问他,看看他哪里有没有治你的方子?”风骊渊转头问道。
薛珩思索了半晌,“看他那样子,不像有什么医道上的造诣,但既是兄长想见,见见倒也无妨。”
风骊渊想了想此前王三水莽撞轻浮的做派,心内冷不防一阵忐忑,迈了半步便缩了回去,“阿珩,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一碰上王三水,准没有好事等着。”
然而话音将落,风骊渊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尽管已经有些陌生了,还是能从些微的恭敬和怯懦中听出是王三水。
“轩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背上是——”
“是阿珩。”
“薛珩?”王三水这日穿着淡青云纹的广袖衣裳,不紧不慢地朝二人走近,风骊渊索性转过身去。
一看是薛珩,王三水的神色倏的一僵。
三人相顾无言,茶客们渐渐涌了上来,将三个人围在堂屋正中。
一见如此情状,薛珩撑着风骊渊的肩膀道:“三水哥,你说给我的方子密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