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甚少看见白马露出这样的神色,抓住机会,添油加醋地说:“侯爷别不说话啊,你怕不是在想:若二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定要让我们给他陪葬?别人家小夫妻吵架,不过是摔个盆、砸个碗的事,你两个吵起架来,那是要毁天灭地。”
白马怒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到底是谁的人?”
此时此刻,苻鸾等人都围在大牢外,正想方设法,试图把岑非鱼从牢里请出来,却都没个头绪。
冯明如蒙大赦,激动道:“侯爷可算是来了!”
苻鸾幽幽道:“你再不来,大哥就要死了。”
岑非鱼皮糙肉厚,众人其实并不担心他,只是觉得他成日躺在牢房里,有损自家威风。
此时,他们见白马闻言后脸色白里泛青,深藏在心里的戏瘾先后发作,纷纷煞有介事地说着,什么“大哥真的要死了”“大哥好像已经半死不活了”“大哥只差一口气在,你快进去听听他的遗言吧”“大哥怀了你的儿子,快进去看看,别成了遗腹子”,简直把岑非鱼说得比纸片人还脆弱。
白马被念得耳朵生疼,瞬间炸毛,把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全都赶走,独自提着风灯,走入幽暗大牢。
岑非鱼的牢房,在大牢最幽深的角落。
牢房本就背阴,岑非鱼所在的那间条件更差,一面是发霉的栅栏,另三面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房里阴冷潮湿,青苔布满角落,地上只铺着薄薄一层稻草。
岑非鱼躺在稻草堆上,脸朝着墙壁,一动不动。
白马提灯上前,在墙壁上落下一个巨大的人影,那影子被栅栏割裂开来,随着他的呼吸而纷乱地晃动,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白马停在栅栏前,俯视岑非鱼,隐约看见他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军棍打得裂开了,血水从皮开肉绽的伤口流出来,将他的后背染成乌红一片。
白马的心脏忽然“突突突”地一阵狂跳,他的呼吸乱了手也在颤抖。
风灯晃了两下,墙壁上那巨大的阴影跟着晃动,光影交错流动,隐约间照见了两颗鲜红炽热,不设防备的真心,此刻它们都落在地上,无力地跳动着。
“岑非鱼,你……你怎么样了?”白马不敢靠得太近,似乎是怕看清岑非鱼的伤势,“你的伤,要不要紧?”
岑非鱼没有回话,但小腿痉挛了一下。
白马瞬间跪倒在地,将手伸进栅栏里,摸了摸岑非鱼的额头,“你在发热!”他一掌劈开牢门,将岑非鱼背了出来,感觉到他滚烫的额头贴在自己后颈上,直是止不住地心惊,“脾气怎这样倔?”
大半夜地,白马派陆简出去将城里最好的大夫找来。陆简不敢怠慢,为省时间,一路小跑,把大夫从城南背到城北的府中。
大夫查看了岑非鱼的病情,说他并无大碍,但最好能在今夜服药疗伤,尽快止住发热,方不至于伤及根本。
白马仍未放心,跟着大夫走到书房,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药方,止不住地问东问西,“他身体一直很好,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他生病。”他想起往事,心痛难忍,“他还曾割脉放血,为我炼制丹药。不知他当时流了多少血,但面上却没有半分虚弱模样,我总以为,他永远不会倒下。先生,此番他为何忽然就病了?”
大夫写着方子,道:“老来的病根,都是年少时落下的。我看鄄城公的模样,应当是自幼就开始习武,少年时不知养生,没日没夜地练功,身体劳损严重,积下了许多小伤病。他仗着年轻、身板结实,平日不将伤痛放在眼里,于是就积下了祸患,指不定什么时候发作。”
“方子开好了。今夜看着他些,先让他吃药,然后敷一副药膏,一个时辰过后,再敷另一副,缠上纱布,等三日后再行换药。他背上的都是皮外伤,你不用太过担忧。”大夫说罢,把笔放在搁山上,看了看白马,目光略有些疑惑,“鄄城公年纪不小了,身边怎连个服侍起居的姬妾都没有?竟要劳烦侯爷亲自照料。”
白马连连道谢,双手接过药方,答道:“我就是。”他见大夫不明所以,又补了一句,“我就是他的妻子,或者说是他的丈夫,都行。是我没照顾好他,往后我会注意的。”
大夫游方半生,自是见多识广,对岑、白两人的亲密关系不予置评,只道:“怪不得,原是小两口闹脾气?你比他年轻许多,若想彼此相伴一生,往后别由着他折腾自己,免得病来如山倒。”
“多谢大夫,我都记下了。”白马亲自送大夫出门,让人帮忙看方子、抓药,自己则烧了热水,帮岑非鱼洗澡擦身。
岑非鱼背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几日下来,几乎同伤口黏在了一处。
白马小心翼翼地把岑非鱼的衣服剪开,用温水帮他洗澡、擦身,顺手修剪了他的乱头发,再刮掉他下巴上新冒出来的青胡茬。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岑非鱼的下巴,叹了声:“你瘦了。大夫说的话,听清楚了没有?”
白马忙完以后,药才刚刚煎好。他将岑非鱼抱上床,让他趴在着睡,怕碰着伤口,不敢给他盖好被子,便烧了几盆旺火摆房间里,自己则跪在床边,一口一口地给岑非鱼喂药。
岑非鱼浑身发烫,意识迷糊,没发自己喝药。白马用汤匙舀了药汤,放在嘴边吹凉,再把药喂进岑非鱼嘴里。
岑非鱼昏迷着,根本没法自己发力咽下汤药,纵使勉强吞下,不过多时便又吐了出来。
白马不得办法,只能捏住岑非鱼的下巴,强迫他将嘴张开,自己含一口药在嘴里,对着嘴喂岑非鱼喝下,抬起头来,拍拍他的前胸,看他没有呛着,才敢喂下第二口。
白马喂完药,再给岑非鱼背上的伤口敷好药膏,已是半夜。
时值腊月十五,寒风日渐一日地凛冽起来,吹散了空中千变万幻的云霞,令天幕变得无比湛蓝澄澈。
黄澄澄的月盘挂在天边。从窗口向外望,乍一看,只觉得月亮近在眼前。
北风吹拂,树摇影动,延绵的群山瞬间化成温柔起伏的波涛。那波涛扬起,飘至半空,变作比素纱更轻柔云烟,托住月盘,带着它飘过人间的悲欢离合,在天地间载浮载沉。
白马累极,但不敢离开岑非鱼半步,亦不敢沉沉睡去,怕不能及时发现他病情变化,便趴在床边,牵着岑非鱼的手,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话,“你平日里讲起道理来,总说得头头是道,很容易就能开解我。可你知道那么多道理,却仍旧过不好自己的日子。你可知,这是为何?”他用手指轻轻描摹岑非鱼的指腹,透过他长着薄茧的、略有些粗糙的手,感觉到他的发热似乎退了一些。
白马总算书来了些精神,爬起身来,将额头贴在岑非鱼的额头上,确定他已经停止发热。
岑非鱼发出了几句梦呓,大约是在同白马狡辩,只可惜他此刻大着舌头、言语模糊,不论骂了什么话,白马都听不清楚。
白马把耳朵凑到岑非鱼嘴边,仍旧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怕他是在装睡,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喊道:“嘿,岑非鱼?梁炅要在你面前撒尿了!”
见岑非鱼没有反应,白马大着胆子,屈起食中二指,夹着岑非鱼脸颊上的肉揪了几下,道:“应该没在装睡。”
白马玩够了,欣喜复归平静,担忧和复杂的心绪再度涌上心头。
“下雪了?岑非鱼,别睡了,起来看雪。”他向窗外望了一眼,月亮依然又亮又圆,北风吹个不停,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悄无声息地下起了小雪。
岑非鱼没有回应,白马叹了口气,再度蜷缩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岑非鱼,说:“你聪明、悟性高,很多道理都倒背如流,都能明晓其中深意,但在心底,你并不认可它们。知道而不认可,更莫说躬身施行,道理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处?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先前说你灰心丧气,有没有说错?”
岑非鱼又哼了两声。
白马只当他在说“是”,便继续道:“我没说错吧?你总说,人要及时行乐,是因为你骨子里悲观厌世。你觉得世事无常,人世间的幸福与快乐皆如过眼云烟,疏忽显现,忽而消散。亦是因此,你才总害怕我忽然离开你,你不是不信我,而是不信老天爷。”
“与你在一起,不留心,一个时辰就过去了。”白马说着话,看了一眼月影,估摸着俱上次上药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便按着大夫的嘱咐,帮岑非鱼把先前敷上的药膏清理干净,再换上另一种药膏,并给他贴上纱布。
白马换药时,面对岑非鱼的伤口,眼睛一眨不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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