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秋》第113章


安昊放下些车窗,点了支烟。他撑着车门吃香烟,好奇问图春:“老狗说你要租房子?你从家里搬出来了?”
图春说:“之前搬出去和别人住了段时间,现在又搬回去了。”
安昊看他,点了点头:“哦,是上次开车送你去我家的那个吗?”
图春附应了声,安昊没响了,还是图春说的:“我和他最近分开了。”
安昊仰头喝雪碧,图春又看他,又问他:“你的鼻子真的没事吧?”
“还好,不过不打不相识,算啦。”安昊耸肩膀,嘴角飞出个笑。
“成朋友了?”
安昊还是耸肩膀,他不响了,呼吸声愈来愈轻,逐渐地,低不可闻了。图春还在看他,安昊兀自莞尔,转过头来也瞅着图春,他们看到了一块儿去,目光交汇,都不响,安昊倏地靠近图春,外头一波年轻人欢呼着跑过去,安昊亲了图春的嘴唇一下。图春一个激灵,推开了安昊,他愣住了,安昊也僵了瞬,但很快他便失声笑了出来,直摆手。图春怪不好意思的,安昊倒很大方,吃香烟,自然地和图春搭话:“你看过那部电影吗?叫1900什么的。”
“贝托卢奇导的那部吗?”图春喝了口可乐,抹抹嘴角,低着头问。
“啊?什么贝?我说的是男主角在船上面弹钢琴那个。”安昊叼着烟,比划着弹钢琴的动作,十指翩然,说。
他的手也很好看,只是没有仇明川那么长,那么骨感,指甲盖比邵蓁的要窄一些。
图春领悟到了:“你是说《海上钢琴师》吧?”
“嗯嗯,对对。”安昊一抖烟灰,笑着望图春,道:“图春,你会找到你的那片陆地的。”他转而朝着外头,手跟着伸了出去,说:“反正不是我。”
图春没响,不知该接什么,他只好沉默着低下了头。
安昊伸手过来拿薯片吃,车里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车外头,还是偶尔会冒出几把尖叫声,几下鸣笛声。
图春说:“我不应该来找你的。”
安昊扔掉了烟屁股:“是我领会错了,没事啊,”他一拍图春,“你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图春,年轻人,有点朝气啊。”
他哈哈笑,更用力地拍图春的肩膀。他的手指掠过了图春扎起来的长头发。
图春呢喃着:“我不知道……”
安昊大咧咧地笑:“你又不是百科全书,当然会有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也没关系啊,谁知道自己这辈子会遇到什么,不知道才好玩不是吗?”他一摸脑袋,问图春:“我送你回去啊?”
图春跟着笑笑,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他下了车,走开了几步,安昊忽然喊他,图春驻足,转过身。安昊朝他一举雪碧罐子:“谢谢你的雪碧啊!”
图春笑笑,举起可乐瓶子:“谢谢你的可乐!”
他们就此分开了。
第二天。图春骑车出去,都快骑到石路了才找到家文具品店,他问店员要了张世界地图,又买了些小钉子,一套飞镖,抱着那海报筒出来后,图春又折返回去,多买了张中国地图。他带着这两张地图回了家,进了卧室,移开了只放满他小时候玩具的玻璃柜子,把中国地图钉在了墙上。那地图钉得有些歪了,图春没管,抓了把飞镖从地图跟前往后退开了十来步。
他对着那地图随手扔出去一支飞镖。
贵州。
吃得菜有些太辣了,可能会不习惯,会水土不服……
图春又射了一支。
呼和浩特。
一个人去那里会不会有点危险?
图春手里还剩三支飞镖,他继续投,继续看。
南京。
去过了。
海南。
夏天到了,去那里的人肯定很多。
大连。
现在去可能有点冷。
所有飞镖都投了出去,图春上前一支支取下它们,他又退开,这次只退了八步。他瞄着地图,扔出去第一支飞镖。
香格里拉。
太多人去了。
包头。
图春立即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打开了搜索网页,啪嗒啪嗒打字。
苏州怎么去包头。
飞机,火车都可以。
坐火车更悠闲一些,一路上还能逛逛别的城市。无锡,常州,南京,蚌埠,徐州……
这些城市很多他都没去过。
地图上掉下来一支飞镖,那是先前戳着香格里拉的那支。图春看了看它,又看看稳稳地扎在包头的那支。他想,他要去买个行李箱,不,不,火车旅行还是背包比较方便,然后买一双轻便的鞋子,带上防风保暖的外套,草原上昼夜温差很大的,要带充电宝吗?照相机呢?上次那本电子书塞到哪里去了?要现在开始锻炼锻炼酒量吗?要不要和田静学些内蒙话?
狄秋骑马骑得很快,很好。他是不是也该先学学怎么骑马怎么骑得又快,又稳,又好?对了,那家火锅店的老板不是在市郊有个马场吗?能住蒙古包,能学骑马,他可以去那里。
他不能害怕,他得做好准备。
尾声
茉莉花书法班上的老师送了她一大块老家腌的黑毛野猪咸五花腩肉,这天中午,茉莉花做了一饭锅咸肉猪油菜饭,烧了个咸菜洋山芋汤,炒了个香椿头鸡蛋。她和图春一块儿吃,两人面对面坐着,图春想起来昨晚还有些剩菜,便说:”昨夜搭啊是还有点鲞鱼蒸蛋吩吃忒了啊?”(昨晚是不是还剩下些鲞鱼蒸蛋没吃完?)
茉莉花站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了那剩下的小半碟鲞鱼蒸蛋出来。她问图春:“虾籽鲞鱼啊要吃点?”
“啡啧吧。”图春说。
(不了吧。)
茉莉花道:“等倷转来估计好吃六月黄啧,买点自己炒炒年糕。”(等你回来,估计能吃上六月黄了,买点回来自己炒炒年糕。)
图春说:“蛮好歪。”(蛮好的。)
他吃了两大碗菜饭,喝了小半锅汤,吃得嘴上油光光的。等到茉莉花吃完最后一口鸡蛋,两人一起收作了饭桌,一个刷碗筷,一个抹桌子,都弄停当了,茉莉花去阳台晾衣服,图春往洒水壶里接了点水,去阳台上浇花。他把电视打开了,午间新闻才播完,要开始重播昨晚的连续剧了。
茉莉花抖了抖图春的衬衣,瞥了眼电视,图春说:“夜里转来啧么看连续剧否要看得忒晚。”(晚上回来了,看电视剧不要看的太晚。)
茉莉花努努嘴巴,没出声,图春又说:“馕么啊否要一经盯来呲手机,ipad,对眼睛弗好格。”(也别一直盯着手机,ipad,对眼睛不好的。)
茉莉花不经说,厌烦地一扯晾衣架,对图春道:“好啧啊!宁家么网浪噻讲单亲妈妈么容易养出来妈宝,姆妈盯了儿子后头,我看倷是反过来各,一经盯了我屁股后头!”(好了啊!人家往上都说单亲妈妈容易养出来妈宝,妈妈盯在儿子后面,我看你是反过来,一直盯着我!)
图春弯下腰,折去了两片枯萎的绿萝叶子,拿去厨房扔了,他稍微关上些厨房的移门,开了点窗,点了支烟。
茉莉花高声喊话:“倷啊是来吃香烟啊??”(你是不是在吃香烟啊?)
图春笑笑,茉莉花看过来,盯着图春比划:“登了外头少吃点哦!”(到了外面少吃点!)
图春迅速吃完了手上的烟,去卧室把一只塞得鼓鼓的登山包提了出来,靠在了玄关墙边。
两点四十时,茉莉花和图春出门了。
茉莉花开车,图春抱着登山包坐在副驾驶座上,茉莉花一个劲问:“羽绒服昂带?夜里冷格啊!”(羽绒服带了吗?晚上冷的!)
“牙刷呐?”
“充电宝呐?”
“银行卡呐?贴身放啊晓得?否要露财。”
图春抓着身份证和火车票,说:“姆妈啊……我今年三十啧……”(妈,我今年都三十了。)
茉莉花说得更起劲:“三十么馕夯?倷还是第一次自己出门!还是跑到内蒙古去!”(三十又怎么样?你还是第一次自己出门,还是自己跑到内蒙古去!)
图春不响了,他们的车停在高架路上了,茉莉花看了眼时间,犯起了嘀咕:“哦喲,挨个辰光馕爱馕多车子格呐!”(哦喲,这个时间怎么这么多车子啊!)
图春笃定地说:“否要急,赶弗上么改签好啧。”(不用急的,赶不上就改签好了。)
“倷么噻弗急,噻弗搭尬格,笃笃悠悠!”(你么什么都不着急,都没关系,笃笃悠悠。)
讲完,茉莉花大声、用力地叹了声气,点开了广播。电台不是在播养生节目就是方言讲苏州轶闻,她听得很没意思了,换成了车内音乐。
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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