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青》第22章


“自今而后,便有我护着你、守着你,再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次日,一夜辗转反侧的柳行雁刚起,就察觉房门外伫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还未洗漱,其实不好见人。但看门外少年生根似的伫着的样子,又忍不住寻思对方究竟在门前候了多久──他心中的难受劲儿至今仍未完全平复,自然更舍不得对方久候。索性只倒了杯茶润润嗓子,便提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一夜过去,昨晚酒劲上头闭眸昏睡的少年已然清醒,眉间再不复半丝郁结、神情也是熟悉的灵动鲜活。和往常不同的是,一向性情爽朗、行事大方的杨言辉不知怎地有些扭捏;见房门乍启,他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但又在一息之后重新抬了起来。
少年予人的感觉一向成熟,柳行雁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不尴不尬、活像做了坏事见家长的样子。想到昨夜的折腾,男人好笑之余也不免升起了几分心虚,却仍故作镇定地挑了挑眉,问:
“怎么了?”
“……我吵到你了吗,柳大哥?”
杨言辉依旧一脸犹犹豫豫,却因男人此刻的衣着仪态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有些无措地一问。
柳行雁摇了摇头:“不曾,我正好醒了。”
这个回答让少年明显安心不少,这才鼓起勇气问:“昨夜──”
“嗯?”
“就是、昨夜我洗着洗着,好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离开浴桶上床就寝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颊上几朵红云浮现、表情也带上了几分羞窘:
“是……柳大哥帮我的?”
“此地再无旁人。”
男人回以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侧面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杨言辉瞬间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张了张唇想说谢,却又忍不住垂死挣扎地再问了一次:
“出浴桶、穿衣服……都是?”
“你还漏了弄上床。”平素作风严谨的人补了颇有歧义的一句。
少年的脸色因而又更红了几分。
不过他明显没想到柳行雁故意这么说的可能,故几个深呼吸就将情绪平复下来,道出了那声迟来的谢意:
“谢谢你,柳大哥……抱歉,昨夜麻烦你了。”
“……我不觉得麻烦。”
看他有些歉疚,柳行雁稍稍缓了声调,连眸光都随之柔和了几分,“我只是担心。”
“柳大哥……”
“没着凉吧?昨夜我抱你出来的时候,桶里的水都凉得差不多了。”
“没,我──哈啾!”
否认的话才刚脱口,少年的鼻子就挺不给面子地来了个喷嚏。虽说杨言辉动作挺快、在喷嚏打出来前便侧过身子以袖遮面,不至于让场面失礼到无可挽回,但接二连三地做出蠢事,仍让那张清俊的面庞闪过了一丝尴尬到极点的绝望。
柳行雁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我还没洗漱。你要不介意,就先进房等着吧。”
“好。不好意思,打扰柳大哥了。”
尽管还有“回房”这个选项,两人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点。
关上房门后,柳行雁也没特意招呼少年,只自顾自地到一边洗漱打理。杨言辉顺理成章地在旁盯着,直到男人将自个儿收拾妥当,他才开口问:
“早饭要用些什么,柳大哥可有头绪?”
柳行雁摇摇头:“上街看看吧,也正好将怀化县城仔细游览一番。”
少年对此并无意见。当下双双出门,到街上寻些吃食去了。
当地的早餐摊子不多,大略可分作两类:汤里飘红、又酸又辣的米线,和各色各样的油炸粑粑。
两人昨晚才吃了一顿酸汤,对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米线自然无甚兴致;倒是那油炸粑粑,冷了或许油腻,刚出锅的时候却真正是鲜香脆美。两人也不知这些店家有甚好坏,便照旧寻了个人相对多的摊子排队,一边走一边吃了起来。
看着身旁捧着个糖粑粑吃得满嘴香的少年,柳行雁微觉莞尔,道:
“这副不讲究的样子,倒真有了些杨家子弟的风范。”
“唔。”少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待将口中的食物吞下,才道:“只是因时制宜罢了。”
“……你倒是收放自如。”
想到昨晚那番折腾的根源,男人也不知该佩服还是无奈,“接下来有何打算?先去牙行?还是往‘老范’府上一行?”
杨言辉微露诧色:“柳大哥怎知我有意拜访?”
柳行雁淡淡道:“你是有成算的人,所作所为自有其道理;昨夜会顺势同邻桌攀交情,想来心中早有计较。”
“柳大哥知我。”少年一声感叹,神情有些复杂,“我早看到了他桌上的酒,又见店中伙计对他的态度熟悉却不失恭谨,想来在此地有些脸面,这才……总算此人性情真诚爽朗,瞧着不像坏人。若能得他相助,咱们的行动应会方便不少,也能省下许多遮遮掩掩的功夫。”
相处日久,许多话又已经说开,他便也不再掩藏自个儿的筹谋算计,将种种心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这番解释不似回答胜似回答。柳行雁听罢直接拍了板:“那就去范府吧。”
杨言辉昨夜早同“老范”交换过地址,稍加打听便寻到了正确的地点。不过二人毕竟是首次登门,又“有求于人”,还是在街市上打包了些瞧着不错的吃食,才大包小包地往范府行去。
范府位在城西,是一处瞧着颇为体面的宅子。门房当值的是个肤色偏黑的年轻小伙儿。许是早得嘱咐,一听二人报上来意,他便笑着将人往里头放,让一名仆役将人领到了一处花厅暂坐。
厅里早备茶水。杨言辉有些好奇地替彼此各倒了一杯,却在嗅到茶水气味后兴致缺缺地搁到了一边。柳行雁难得见他这个样子,提杯啜了口,正是昨夜熟悉的滋味──苦丁茶,还比食肆里供的要浓上许多。
虽知少年怕苦挑嘴的作派只有五分真,他却莫名有些脑热,不仅将自己杯中的茶水一气喝尽,还将对方杯里的倒了大半过来。杨言辉不意他有此举动,耳廓微微红了红,却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一道脚步声便已由远而近、直直跨入了厅中。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此间主家、本名“范磊”的老范。
“哈哈,刚刚才想着是否该登门拜访,就听说两位过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范磊的爽朗好客比起昨夜只多不少,也不让两人起立见礼,直接在对面拉了张椅子坐了。他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见两人杯中一少一满,也没多想就帮着往少的那杯再添了茶水。
对座的两人诡异地沉默了下。
范磊是个会看脸色的,见状也是一怔。当下看了看杯又看了看人,问:“怎么了?”
杨言辉露出了一个半是尴尬半是无奈的苦笑:
“说来丢人……我想着倒点茶水润润喉,倒出来了才发现是苦丁茶。我喝不惯这个,柳大哥想着浪费不好,一杯喝完后又从我这儿分了大半过去,不想……”
“原来如此──欸、一点茶水说什么浪费不浪费?搁着就好、搁着就好,没事。”
范磊笑着摆摆手示意两人无须介怀,还没忘召来下人、替杨言辉另备了壶不是苦丁的茶。几人趁着空档简短寒暄了番;待新茶送上,看少年松了口气地捧杯啜了一口,他才口风一转、问:
“小杨,昨夜听你提起,此至怀化,是为祭拜先人而来?”
“嗯。”
杨言辉点点头,一脸没心机地倒了“老底”:“家里人说我年纪不小,也该出门游历一番、好生长长见识了。因巫州与我一位远房姑姑、姑父有些因缘,当年也是在此地出的事,祖父便让我游历途中顺道来祭拜一番,也算全了两房的情谊。”
听他这么说,范磊脸色微变,神情也稍稍添了几许凝重:
“容我确认一下……你那位姑姑莫不是姓杨?”
“自然。”少年露出了个“你没搞错吧”的表情,“远房姑姑也是姑姑;我姓杨,那位姑姑当然也姓杨。”
“那你姑父呢?”范磊又问。
杨言辉这回倒是迟疑了片刻──一旁看着的柳行雁莫名有些佩服──才道:
“像是姓颜的样子,我没记错的话……祖父说姑父生前还是此地父母官,在任期间做了不少惠及百姓的好事。若不是回乡途中出了意外,如今朝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是啊。”
确认他来意的范磊不由一叹,面上并不掩饰地露出了几分哀容:
“颜大人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他治理巫州期间,让汉家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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