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牡丹》第49章


是做了皇帝,家事就成了国事,种种约束由此而来,御女也是出自皇室,该知之甚深,也该比妾更能理解陛下。”
她说来说去又回归到了最擅长的话题上面,我顿时冷下脸来,这让于氏想起了上次不愉快的交谈,不禁略有歉意地垂下了头,“是了,妾说过不再和御女谈这些的。”
“于娘啊……”我深深叹了口气,颇为感慨。这世间情爱当真千奇百怪,有我与修思的如胶似漆,与奚铮的爱恨纠缠,有卢妃的妒恨交加,有清奴的不计一切,也有于氏这样永远付出,不求回报。其实事到如今,我也很理解她的心理:奚铮就是她的神,世人对神都是爱慕的,可谁敢期望神爱慕自己。
我俩又静静坐了一会,校射结束,如期开宴。今年九华台上南面首座有了郁久闾氏,其余妃嫔便都要向她敬酒,也需听她吩咐。我换到了席位最末尾,远离中心,倒也自得其乐。酒宴过半,按惯例内侍会带着皇帝的节庆赏赐到九华台来,那一年奚铮故意漏掉我的,然后让穆鸾台转给我那把遗落的扇子,眼下我见一列内侍鱼贯入内,将赏赐分给各位嫔妃,到了最后居然又没有我的。
我不禁暗暗纳闷,奚铮这是戏弄我上瘾了还是故弄玄虚?这时就见穆鸾台再次登上楼台,面带微笑径直朝我走来。他一手拖着呈有香囊和糕点的赏赐,另一手上还拿着一道诏书。诸妃一见那诏书的外表,俱是神情一震,因为从花色可以看出来,那是一道册封的圣旨。
果然,穆鸾台在诸人跪下后,展开诏书当众公布其中内容——奚铮在重阳节这天,复位我昭仪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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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就可以搬回光极殿去了。”这天晚上,我在茅茨堂接驾。宫人悉数退下后,奚铮坐到了榻边,顺势捞起我披散的头发,“我说过的,会还你公道。”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公道是恢复我的地位,还是铲除卢家,又或者两者都有。可惜前者于我无义,后者又有我与郁久闾氏暗中促成,这些都不能对他说起,所以我只是点了点头,“……你对祀儿的疼爱,我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公道还给祀儿即可,谢了。”
虽然我说的简单,奚铮似乎却颇感意外,他转头看了眼榻边的衣架,苦笑道:“你对我说谢,是不是还在见外?祀儿的事不也是我分内之事……”
那衣架上平展着我和他换下来的衣物,其中一件白色深意是他视线的落点。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淡淡道:“不是见外,只不过我已是孑然一身,公不公道都无所谓了。”
奚铮一时无语,半晌叹了口气,“为何这样说,你不是还有我吗?”他向榻里挪了挪,伸手揽过我,让我顺势斜靠在他身上,“当初贬黜你,一半是因为我确实被你伤透了心,另一半是为了堵别人的嘴。”他说着牵过我一只手,覆在他右眼的伤痕上,“能让帝王破了相,又被轻拿轻放的,你已是空前绝后了。”
我想他所谓的“别人”也包括卢氏在内吧,这样一来就好解释了,他再次封我昭仪,一来是为祀儿的事情对我有个交代,二来也是外面少了一份掣肘。我不由看着手掌之下的他的脸,一直没有机会、也觉得没必要为自己解释的,这时却松动了心思,“我并不是存心划伤你的……当时在气头上,我忘了手里还有钗子。”
奚铮露出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好像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不再对我抱怨此事,而是更紧地拢起臂膀,衣服上的熏陆香飘荡在我俩之间。
这样相安无事的平和在祀儿死后重新回到了我们之间,说不清是我需要慰藉,还是他亦想要慰藉。回忆以往,这种短暂的和谐总是与长久的分歧相伴而生,因不知何时就要分崩离析,因此格外能让人安静下来。
我与奚铮都默默无言地保持着一个看似还算亲密的姿势,直到他忽然抬起我的脸,俯身亲吻起来,于此同时他的手也拂过我的衣襟,将轻薄的里衣从我肩上褪下。寒凉的空气侵的我身体一颤,让我几乎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脑子里却想宴席结束时,郁久闾氏悄悄对我的建言——陛下有意与姐姐重归于好,姐姐若是欲为南朝说话,当把握好眼前机会,切莫再意气用事,让陛下生生与你疏远。
是啊,经过祀儿的夭折和卢氏事件的洗礼,我已醒悟,我该保护的是祀儿、南朝,而不是我自己的矜持。如今祀儿死了,我身为母亲已是失职,若是南朝再灭亡,我岂不是更加一事无成?罢了,既然我终归逃不出这困局,总该让能逃的人逃过未来的灭顶之灾。
闭上了眼睛,我坠落在奚铮的爱抚中,慢慢地松开了止住他的那只手。
☆、曲入冥
重阳节的第二天我便搬回了光极殿,对于我再一次恢复地位和往昔的受重视程度,宫里人已经不如以前反应那么大了。尤其是嫔妃们的言论,从最初的嫉妒嘲讽渐渐变成了对我和奚峥的无法理解,最后他们只能认为我俩是结了几辈子的孽缘,这一世才如此拧巴。
随着后宫的地位的恢复,我似乎也时来运转了,前朝也传来了不错的消息。通过郁久闾氏的渠道,我知悉了北朝借由卢氏一族的案子开始重新洗牌门阀士族的势力,这样的震荡短时间内不可能平息,因此对南朝的征伐也必然要往后推迟了。
然而与我逐渐乐观的局势形成对比的,卢双妙的环境却越来越黯淡无光了。卢家倒台,她旋即变成了离群孤鸟,虽然奚峥还没有针对她做什么,可见惯了兴衰荣辱的宫里人都认为她已经朝不保夕了,就算前面还有我的例子,却没见有人觉的卢双妙还能有出头之日。
不过卢双妙始终是卢双妙,经过了一阵子的消沉后,她再次活跃于宫人的视野中,也完全不改往日高调做派。对此我倒很能理解,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自尊就是你仅存的财富,强自支撑在别人看来或许好笑,但我觉得自甘下贱更为可耻。如果我是卢双妙,我也会做此选择,可即便如此,卢双妙依然没有撑过这一年的冬天,一场意外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神兴四年的冬天,在祀儿夭折的五个月之后,大公主奚泫重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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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宫里多有人受寒。奚泫最初也只是普通的风寒,可断断续续一直没好,不想最后竟演变成了惊风之症,终至身亡。
消息传到光极殿的时候,我很是犹豫了一番。安慰卢双妙这种事,我委实做不到,但我与奚泫却无冤无仇,不仅无怨,我对这个小姑娘甚至还很有好感。最终本着死者为大的想法,我动身去了含温堂。
与几个月之前祀儿的暴毙比起来,此时的含温堂虽然也被浓重的哀伤包裹,却并不显的慌乱。毕竟奚泫病了挺长一段时日,之前来探望的人多数都心知肚明:孩子是没救了,这个时候前来也只不过是接受已经预知的结果罢了。
可是对于母亲来说,无论做好多大的思想准备,都不可能安然目送孩子撒手人寰。卢双妙趴在奚泫身上哭的声嘶力竭,甚至不让别人碰她。奚峥则坐在床榻的另一头,目光失神,他也不可能轻易接受宠爱的独女夭亡,更何况这已经是他半年之内失去的第二个孩子。
几名医官见卢双妙不容人近身料理奚泫,面有难色,惊风一直被认为是疫毒之邪,不便久留。后来终于有一位硬着头皮上前对奚峥耳语了几句,也不知怎么劝的,奚峥稍稍回神后,无奈的招来侍从,命人将卢双妙搀走。
便是这一转身的时候,卢双妙看见了屋里的我。
初夏那晚的一切就在这一刻又重现了,只不过我与卢双妙的位置调了个各。就见她目眦尽裂,用力甩开两边侍从,向我冲过来,“你来做什么?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早预料到她看见我肯定没好事,连忙闪开,让她第一下扑了个空。这时又有侍从跟上扶住了她,但其实俱是手下用力,怕她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脸来!”卢双妙拼命挣扎之余,一双眼睛始终瞪着我。她的眼睛本来甚为娇美,此刻却只剩露骨的仇恨,“自从你来了后,什么都乱了!都是你这个亡国女人带来的厄运!阿泫就是被你克死的!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这说法简直好笑,我若真能克人,怎么就克不死她?卢双妙显然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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