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第76章


再见面,怕已是兵临城下,六军待发时。
盛衰荣辱,至死不渝
原谅我的自负,醉极长歌,惟愿独享。
迦南的王者
童姻似乎想起了什么,自怀中摸出个黑色的信笺,小小声道:“星君,这是鬼界遣人送到司命殿的,那送信的人说是极要紧的……”
司命扫了一眼,从容接过,打开看了半刻,手中火光一显,信笺呼地一声便烧得没了踪迹:“这信是三日前的,为何今日方才送到?”童缘因这一句话,顿时红了脸颊,支吾了半晌也没答出半句,倒是童姻替他开了口,难得没了气焰,道:“前几日延寿星君生辰,特宴请仙界万岁以下的小仙——”
噗嗤一声,阿禄控制不住,笑了。
天生天养的仙人里,延寿算是唯一一个与自己仙灵相仿的,不过自己升仙时是个少女模样,也便始终这样子了,而延寿万年来也不过四五岁小童样子,且性子极讨巧,又没有架子……宴请万岁以下的小仙?
阿禄光想想延寿殿里跑来跑去的一干幼|齿小童,把酒言欢,畅谈三界趣事……
她是越想越忍不住,伸手捂嘴,笑的越是憋屈。
不过也亏得她这一笑,那处才缓和了些,司命只颔首,道:“此番便罢了,去吧。”两个小童听这话,得了特赦令般,转瞬没了踪迹。
两个小仙童走后,司命方才看阿禄,悠然道,:“阿禄,何事如此好笑?”
阿禄笑道:“自是想到延寿那小豆子,竟设宴请万年以下的仙童……哎,本仙姬怎么就偏巧不在,否则也必定是在宴请名单之列——”
司命看她笑得欢畅,不禁笑意也深了几分,道:“看来,你很喜欢孩子。”
“那是自然,”阿禄放了茶杯,道,“每次瞧见延寿星君那小模样,我就禁不住想捏上一把,过一过瘾,只可惜他虽是仙阶在我之后,仙品却比我高上一等——”
司命深笑,道:“阿禄,过来。”
阿禄听他这一说,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必是如那晚在大牢一般,需要自己扶上一把,便笑着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他身侧,道:“星君这是想去哪儿?”
司命轻浅地看她,将扇放于身侧,笑问道:“我何时说要出去了?”
司命手臂撑着身侧矮桌,自是洒脱,一双眸子如九天碧空,高远莫测,却只盯着她不再说话。阿禄本是半伸出了手,却被他这一说,这手倒不晓得该如何抽回了。
不知为何,这司命星君,比那天帝还要让人心怯三分……
司命眼中隐隐地滑过一丝无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阿禄还未等回过神,便觉得腕间一冰凉滑过,低头看去,却是一只镂空的三股玉镯,透着暗红的色泽。
司命淡声,道:“鬼界每一年的禁冬日皆会出现血色新月,便是这等色泽。禁冬是鬼界的寒节,我因自幼落水受寒,每逢这夜便难以入睡,每每捧着一卷书对着暖炉,便是一夜——”他眸中难得有了几分萧瑟,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星君——”阿禄小心的叫了他一声。
她只听得自己怦怦的心跳,越发觉得气闷……
星君他……
司命顿了半晌,才放开手笑了笑,道:“睡吧,我去度厄屋中睡。”
他说完,就真的开门而走了,留了阿禄呆然看着腕上的玉镯,三股缠绕,生生不息,没来由地一股酸涩自心底弥漫而出,摸不到半分头绪。
她见夜风萧萧,忙关了门,待吹熄蜡烛后,才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影。
“小阿禄。”身后的人声色极低,带了几分倦意。
阿禄一听这声音,立刻如被人拎住脖子的猫儿,蔫儿了……这天上人间,仙佛鬼妖,怕是都要聚齐了。罔论古今,仅有西周那倒霉催的纣王有这等境遇,惹了一干与凡尘无关的,直到王朝覆灭。
而如今……这一干大贵人,却是为了哪个?
阿禄收敛了胡思乱想的心思,转身拜下身,道:“司禄见过狐王殿下。”
妖界的王,南藤。
当年十皇子相榆高调挂着他的尾尖儿,说他欠了自己一条命。当年自己一柄碧莲刀,险些伤了他的养女,多亏了兰陵王与司命星君出手,方才避免酿出大祸。
实则……她早见过南藤。
遥记得千年前,自己受了嫦娥之托,前往普陀山送上拜帖。千顷竹海,大片浓郁的绿色中,他就恰坐在石头上,和垂眸而立的观世音说着什么,正见自己来了,回了头说了句很像。
可是像什么?……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不过彼时自己一个小仙,又当着观世音的面,怎好去追问什么,只佯装未曾听见罢了。
那一日,他身旁的巨石上是一壶清酒。那一双似醉非醉的眸子,不似长生一般潋滟如九天碧落,却如深夜那一弘秋水,深不可测,夹带着繁华湮灭的泫然。那一日,于普陀山千顷竹海中,他面对着双手合十的观世音,品一壶清酒,再无多话。
听闻他是长生帝君的至交好友,如今想来,倒是一类。
阿禄很不期然地想起那夜庙中,兰陵王亦是于佛门净地,品一壶小酒,毫无忌讳。
眼下黑暗中,盘膝坐着的人一袭红衣自成狐媚,微抬了抬下巴,一双眼似醉非醉地斜睨着阿禄,道:“小阿禄,此趟下凡可还逍遥?”
阿禄郁郁,道:“自是为了伴人渡劫,有何逍遥一说。”
南藤自桌上拿了茶壶,倒了杯茶浅喝了一口,道:“小阿禄,好歹你曾是个帝星,此番众人皆瞒着你,我确是看不下去了。”
帝星?阿禄听这两个字脑中轰然一声,没了思绪。
这南藤是吃错药了?若说自己当真有什么前身,那也不过是天上荷塘里的一株草罢了,再珍贵那也是一株草,若是这都能做帝星的话,那四方帝星也忒不值钱了些……
她好不容易找回了几缕魂,结结巴巴对南藤,道:“殿下,您这是酒醉了,还是烦闷了,非要拿司禄寻开心?这东胜神洲的帝星,不过四个罢了,哪里还多出那么一个?”
南藤托着下巴,长叹了口气。
阿禄因着他这一叹,莫名抽了抽眉心。
半晌,他又是一声长叹,如烟如雾的眸中闪过几许黯然,道:“当年天地初开,设下四方帝星,方才有四洲的平稳,如今三星独立已有十万年。十万年,鬼界迦南氏大军早已抵挡不住混沌妖魔的频繁进犯,妖界因临着妖魔一族的领地,也早已苦不堪言。”
阿禄颔首,虽不过成仙万年,她却也偶听嫦娥提及此事。
不过,于她这等只司掌凡尘的仙姬,自是离得极远……
南藤叹了又叹,终是起了身,袖卷几许冷风,对阿禄,道:“随我出去走走吧。”阿禄不明白他为何说到一半,忽出此言,只点了点头,随他出了门。
此时正是深夜,南藤招了个雾障将二人拢住,不知何时起脚,亦不知何时落脚。
阿禄双眼蒙在迷雾中,只一路惴惴着。
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司命见过鬼帝。”
答话的人声色有些沧桑,道:“迦南司,你想必已收到了迦南氏的家书。迦南氏此战极为惨烈,仅余下半数家臣,迦南青楚于战中失踪,尚不知生死。”
司命停顿片刻,才郑重道:“迦南司已知晓。”
此时,他再不自称司命,而是迦南司。
原来……他不止是苏合香,是司命星君,还是如今鬼界三大贵族之首的迦南氏族之人……迦南司,迦南司,不知为何这三个字就在心中盘旋反复,似曾相识。
仿似曾有人说:“即便他舍弃鬼籍,却仍是鬼界百万年来最富盛名的将军。当年剿灭娄间叛贼,他一人带五千骑,一夜绞杀七万娄间叛兵。那夜,背对百万敌军,他自袖手而立——那是迦南司才有的霸气——”
……
那鬼帝接着道:“我自知当年你自弃鬼籍,是为了寻回那九生九死草,为太子还上相救一命的前债,如今太子已时日无多,但鬼界仍在,而且必须继续下去。”
阿禄心跳的越发快,似还有人说过:“十万年前你是蓬莱千里荷塘中的九生九死草,七千年后为聚满三魂七魄而降生凡间历经轮回,每一日的喜怒哀乐,我都于司命殿持笔而记。”
……
司命敛声,道:“臣知罪。”
鬼帝似有不忍,道“自天地混沌初开,鬼界初成时,迦南氏便已存在。你的家族英雄倍出,历代忠君护国,名扬宇内,”他停了片刻,方才沉声道,“迦南司,你虽已修成仙身,却仍是迦南一族的王,仍是我鬼族的迦南王——”
这一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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