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词》第94章


☆、终章 一个名字
终于累了,长发挡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眸,只剩下那样黑得魅然衬着那条破碎的白裙,渐渐地,那些抓痕之中,鲜血像盛开的鲜花,浓丽的绽放。
那双纤细的手透过铁笼子的间隙垂下,触碰到那个透明的玻璃柜,滑落出苍凉的弧度。
她看着最恶心也是最残忍的那一幕发生……
在狼狗狂躁的吠叫声中听到那句绝望又哀寂的呼唤……
“阿唯……阿唯啊……”
这场折磨人心的凌迟。
她看到宁禹依旧是这样妖艳的笑容,双手悠闲地抄着裤兜,恍若在看一场戏,戏看太久了,索然无味了,他也就提前离场了。
看着那抹逆光的背影,屏幕里只传去那人慵懒的语音:“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啊。”
而后,尹氏的当家散漫地吹起哨子离开。还有跟在他身边的尹洛栢,从头到尾,淡漠的面容,在转头的瞬间,看向铁笼子的目光没有任何起伏。
铁门终于被关上了,那些昏黄灯光下打出的细碎的尘埃,都成了这场浓血斑斓的盛宴下的苍凉。
恍若一切都开始静止了,铁链晃动的声音,狼狗的吠叫声……
她看着铁笼子里的血人,像尘世间怒放得最红艳的一朵花,那头好看的长发也变得枯黄,旁边的玻璃柜子映着一个生命力的消逝,终于,水花绽放,她看到铁笼子前的水柜,那只硕大的狼狗被抛入那玻璃柜子里的透明液体中,伴随着尖锐的叫声,瞬间化为血水……
这一个,比屠杀还要惨烈的结局,终于结束。
那个闪闪烁烁的屏幕终于沉寂下来。
“想知道这个故事的最后结局么?”
她一向淡弯着的眉眼忽然跳动了一下,却再也一动不动。绳子缠绕之下,恍若只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我们把她带了出来,她没有死呢,她还留着一口气,她留着一口气,心心念念出来要见她的阿唯,她的弟弟还有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爷爷……她精神错乱,她把自己当成了一只母狗,被一只狼狗上过的母狗!迫不得已,只能把她关在叶城庄园。她赤身裸体,她吠叫着,总是对着被关闭着的房门乱撞……这些都不是把宁朝逼上绝路的缘由,你眼前的录影带,你刚刚看的录影带才让宁朝走向最彻底的死亡。就是在这里……”陶可指了指胸口,“被自己的亲爷爷两枪毙命。”
很轻微的声响,她仿佛听到很熟悉的声音,又仿佛看到了刺眼的光茫,终于抬起头,那个男人缓步而来,那个一向对自己宠爱成痴的男人,那个无论外界有多少厮杀不断却每一次总会用温润浅浅而远漠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
他的双手曾经温暖过自己的双手;他的唇也曾经,温柔地,浅斟浅酌温暖过她的双唇。
其实,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一刻不忘地记在心里。
我希望,我的阿晨能一直有人宠着……
终于,从灵魂深处开始盘根错裂的痛意,每一声哭喊都支离破碎。
她看着那个走到自己跟前的男人,那个依然端着熟悉漂亮的面容轻轻在唇角扬起一个弧度的男人。那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又艳烈的笑容。
她只是看着他,只是看着他,那一向淡弯的眉眼却在那一刻,恍若所有恬淡都支离破碎。绝望,或是什么其他的……哭声不可抑制地蔓延。
那一刻,她从不觉得自己有过这样的哀恸。却无法阻止,一点一点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把所有的崩溃都哭了出来。
男人弯下身子,伸出手,笑着,垂下漆针似的眼眸,轻轻地抓起一缕她及腰的长发,闭了闭眼,轻轻地吻了一下,恍若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傻阿晨啊,你真是个。”
不知过了多久,陶可出去了,又进来了。她的哭声终于渐渐停歇,男人却仍只是,拿着一块棉帕一点一点,细致又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直到,陶可的声音打破了一切。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了。”
终于,宁唯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狭长眉目间的笑意,漫着四月湿雨桐花的温润。
到底在期待什么呢?那是尹家的嫡血,尹家的子裔。
他拿开那方棉帕,看着这张素净的面容,没有了泪痕,这张面容下藏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温恬淡弯,他低头,在眉眼处吻了一下。
傻阿晨,你真是个。
背叛,遗弃……现实其实原来不曾一刻遗忘地存在回忆之中。岁月中的风尘抓不住,能成为信仰的,这绝不是仅仅因为那是他人编造出来的,单纯的谎言。要独自走过多远的路,才能在万千花海中,寻出那盛放得最不寂寞的一朵?
很多年前,那股无能为力,如今不遗余力地汹涌而出,我又变成了潜藏在其中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那个十四岁的自己,他跟自己说,不要哭,你是个男子汉啊!
他跪下来求自己的爷爷:“不要杀姐姐,我保证,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我保证!求你,爷爷……”
而后,两声枪响,无情又冷漠。从此,为十四岁的那个自己打上天真的封条。
少女洁白晶莹的身躯依偎在自己面前,一双骨瘦如柴的手用力地在自己的颈脖处抓出的三道血痕,鲜艳而浓丽,他分明听到她伏在他的耳边说话,口里吐着温热的血沫子:“阿唯啊,别难过,姐姐爱你……”
爱你。
十五岁时,那个所有人都遗弃了的自己,关在冰柜子里瑟瑟发抖,哭泣不止的自己。
那个温吞着毒品的快感,被宁禹压在身下,恍若希望救赎般,黑暗中伸出手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自己……
他总在想,如果,真的很辛苦,但在命运注定的路途之中,我还没有走到终点,那么,这些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1992年,他身在纽约城刺骨的寒水之中,他哆嗦着发紫的嘴唇,轻声道,我冷,爷爷。那个白裙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跪在水池边,轻声笑,阿唯快过来,嘘,趁爷爷不在快点喝,我要回去睡觉了……
1998年,春。纽约城的风终于有了些许暖意。一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的自己。
……你要回宁家?就凭这副被我操到发软的身子?你应该明白你爷爷的性格,如果你走不出来,宁氏宗族的产业他可是宁愿交给我这么个豺狼之辈,也不会交到你手上的。他可是个,爱欲望胜过爱感情的人。
1998年,夏。他从纽约城中开满槿花的公寓中走出门,赤着脚,□□着上身,浓重的血腥蔓延至腰际,自己划出的那道伤口,从左额沿着左耳处穿过眉眼。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尹箬在门开的那一瞬间,重心滑落,终于不可抑止地靠坐在墙壁,捂着嘴哭了出来。凝固在眼脸处的血迹在晨光照耀下灼烈而浓腥,让他无法完全睁开眼睛,他伸出手,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戒毒中,抗复吸成功后,第一次感觉到阳光灼烈,而我的生命鲜活。
一直逼迫着自己沉寂,旧时光总在回忆中低回而压抑。却从没有想过,那个被他们联手逼到绝路的小兽,逐渐,磨成了嗜血的苍狼。潮湿的血腥和颅骨打造下走出来的一条出路,回头再看时,宁氏宗族那个象征着强权神话的位置,已经隔绝自己的足迹那么远。
曾经的迷茫,无助开始缓缓而出。感到无措,手里拿着一颗鲜血淋淋的心,残存的最后一点人性。要交给谁?上帝纵容,哪怕疾苦日复一日,只要足下有路,就想再走出来,因为想要活着,想要努力地活着。
四海繁华,会不会太遥远。那是命运的路途。直到那个一直安静的女人出现了,一点点,细微而又乖戾的温顺,淡弯着眉眼,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日光下,或许曾经哭过,又或许曾经笑过,直到今时今日,轻轻地躲在自己身后吟唱着:薄雪初积,晨光熹微,空明掩映,若青琉璃然,浮光闪彩,晶莹连娟,扑人衣袂,皆成碧色。
原来呵,众荷喧嚣,而你,是离我最近,最静的一朵。
女人又笑,那是洛夫说的。
记得这么真切?
怎能记得不真切?
他总觉得说,这个人是可以爱的,她有最安静的姿态,有最温暖的眉眼,能够给自己一个重新的开始。即使对她抗拒过,冷淡过,厌恶过,但终究,抵不过她从身后伸出来的一个,浅浅的怀抱。
他开始否认,否认自己曾经那些刻骨的过去。在那曾经的过去,活着一个也喊着他阿唯的女人,那个伏在自己耳边轻轻喊道,姐姐爱你的女人。不,那还不能称之为女人,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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