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林彪》第37章


奥妙无穷。山间的那些大路看起来就象一条条断断续续的线。就是从那些陡峭的山崖上,红军走出了一条伟大的道路。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简直是无限的。那样的小路终于变成的北京的长安街,黛色的山坡变成了铺满法兰绒地毯的大会堂,原来穿草鞋的脚后来走上天安门城楼……
林彪无法马上将未尽的余兴安静下来。不安静的时候又绝对不找叶群和工作人员说话。他被自己少有的激情煎熬着。傍晚时分,他决定出去走一走。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
大家都休息了,林彪从屋子里溜出去的时候居然没被人发现。他没有走远,而是顺着条小路走下山坡。先是看见一个锅炉房,那里堆着一些破烂东西和煤炭,煤堆的最上层被雨水淋得发白。饶过锅炉房,有一条山涧,悬崖峭壁,好不奇险。林彪站在那悬崖的边上,扶着一棵松树,仰首看对面高耸的山峦。
有歌声从背后轻轻飘来。
林彪回头一看,是一位老人。
老人笑着问他:“抽烟吗?”林彪摇头说:“多谢,我不会抽。”老人以舒缓的语气说:“你站的那个地方很危险,朝这边站点。我怕突然有人喊一声,把你吓一跳,所以才随便地唱歌。其实我哪会唱歌。我就会抽烟。”
林彪对老人颇有好感,离开那地方,向老人走过去。
原来这个人是烧锅炉的。这个锅炉担负着整个宾馆的热水供应。老人在昏暗的暮霭中没有认出林彪,也许因为林彪戴了帽子。他们两个谈得很投机。那个老人其实并不老,只有五十来岁,生活把他磨炼得过于苍老。他喜欢这个基本上是一个人独处的日子,很安静,可以作他喜欢做的事情。他的爱好是书法。他们来到老人的屋子里。那是一间非常狭窄的房间,其实就是锅炉房的一部分。那里有一张小床,铺盖很破旧。和床对着的,是一张很旧的桌子。桌上放着很多纸,有的写了字,有的卷成一轴,好象还没写。一个巨大的砚台旁边是一个用井岗毛竹截的笔筒。从墙壁上贴着的一些中堂和条幅可以看出,这个人会写字,书法造诣颇高。
“你这字,写得真不错。”林彪说。
老人说:“过奖了。不过是个爱好。”
“有个爱好,人老了就不寂寞。”林彪说。
老人说:“倒也是。井岗山这个地方,很多人都向我要字。”
林彪问:“你能不能为我写两张条幅?冒昧相求,不好意思了。”
老人问道:“那有什么难的?你要写点什么?”
林彪说:“我就是看你的字不错,但不知道要写什么。你随便挑点什么写吧。”
林彪默默地祝愿,请这个素昧平生的老人为我指导。他写什么,我就相信什么。如果他暗示我激流勇退,我就不干了。如果他叫我继续前进,我就……
老人很痛快,说写就写。
林彪怕老人写得太随便,提醒他好好想想。
老人看看林彪,好象有点面熟,但也没再多虑。他是那种不很在乎的人。
老人说:“不管认得不认得,如今一面就是朋友。我给你写张关于朋友的条幅。”
老人铺纸泼墨,运了精神,站在桌子前,悬笔写下十六个字。林彪不由自主地吟诵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老人说:“这是鲁迅先生的话。鲁迅那个人,可以说是个英雄人物,看人看到骨头里去了。不服不行。”
林彪很高兴。他想到自己的心事,想到了那个他奉为知己的人。
接着,老人去锅炉里鼓捣了几下子,挑出来一些炼在一起的炉渣。他也没洗手,马上提笔写了第二张。他举着刚写的条幅对林彪说:“我说老表,这个也不错吧?古人说的: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这也是好话啊,不服不行。人要是有这么点精神,干什么都行。”
林彪觉得心里加注了一股劲,便对老人说:“谢谢您啦。我得怎么答谢你呢?”
老人神秘地笑着说:“你要是手头宽裕,给我点,我好买烟。你要是穷,就算了。这些笔墨纸张,你以为是我的?不,不是我的,是那些当官的送的。他们也不是自己买的,都是用公家的钱买的。我就是出点工夫,不能算钱。再说,你将来有了大出息,我说不定也能得点济呢。”
林彪说:“我老了,不会有更大出息了。”
老人说:“不能这样说啊。甘罗十二为丞相,梁灏八十三岁中状元,要的是才气和机会,年龄是其次。当年林彪二十一岁当红军第一军团长,那得多大的能力! 当然,我不知道你干哪一行,我不喜欢问人家私事。但我直言,你身体不很强壮,适可而止啊! 我有体会。一样的事,年轻人和老年人就会作出很不同的决定。你说这是为什么?一句话,精的问题。人一老,精干了,神也就少了,精神呢精神,连在一起的。没有精,就没有神。我当年嘿,和老婆一夜折腾五六盘啊!后来呢,熊了,一盘就累得要死。拿出那时我写的字和现在的比,显然不同。那时的丰润华美,现在瘦多了。杜甫说,书到瘦硬方通神。那是他老了说的。年轻人不会说这样的话。信不信?”
林彪点头,起身告辞。
他听见外边有慌乱的声音。可能大家在找他。
林彪没有回头,冥冥中的神没有给他明确的指导。
自从下了井岗山,林彪就一天天走向倒霉。
林彪在倾覆之路上遇到的第一个陷阱,就是一号战备号令。
一九七二年六月二十六日,中共中央专案组发布的《粉碎林彪反党集团的反革命政变材料之三》中,罗列了林彪二十一条罪状,其中第一条就是“林彪擅自发布的第一号一级战备通令”。
一九六九年三月珍宝岛事件后,中苏关系剑拔弩张。为了缓和局势,两国总理曾经在北京机场会晤,协议恢复两国边境谈判。第一轮关于边界问题的副外长级会谈定于十月二十日在中国举行。苏方代表将于十月十九日到达北京。谁都知道,那是没有结果的争吵。十月中旬的政治局会议上,中共决定加强战备,以便防患于未然。
毛泽东会后问过康生:“中苏谈判会有什么结果?”
康生说:“沙皇的历史就是不断扩张的历史。新沙皇亡我之心不死。”
毛问:“谈不好,我们怎么办?“
康生想探索毛对林彪的看法,故意将话题朝军队上引。
康生说:“谈不成就得打。”
毛追问:“打起仗来,你看谁胜?”
康生说:“开始我们输,但我们必将胜利。”
毛摇摇头说:“不,我们很快就会失败。中国历史上,外族迫使中原人当亡国奴的事情不少了。元,是一例;清,是一例;日本来去之间是八年,也算一次。日本侵华,蒋介石还有个陪都重庆,我们怕连那样的地方都没有。”
康生说:“从长远的观点看,苏联吃不下去这个大国。”
毛说:“什么叫长远观点?十天?五年?一百年?他们统治上十年,我们就都死了。怎么叫蛇吞象?苏联是我们的两倍半啊!再说,你没看见蛇能把比它重好几倍的动物吃掉吗?我看我们一定输,再翻过身来,也要十年八年。”
康生说:“我们人多,军队多,文化根基牢,敌人无法改变我们。”
毛说:“这也是书生之见!当了亡国奴,还说同化,丢人!你说我们人多,大概是说汉人多吧。元、清两代,汉人少吗?也是亡国了。光人多没有用。军队多也不行,要看战斗力。我们的军队好多年不打仗了。老是突出政治,不搞军事,军队还象军队吗?简直成了教堂!说我那本小红书能对抗人家的高级坦克,这和义和团喝了神符就以为刀枪不入一样有什么不同?自欺欺人!他们以为我信,以为我是傻子呢!”
康生明白了七八。他转换方向,说:“军队不搞军事技术,是一个倾向。我同意主席的看法。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主席注意。现在的宣传说,我们的军队是主席缔造的,但却不提是主席指挥的。这样不妥。这是一个极端错误的口号。长时间喊下去,很不好。”毛泽东用那种极端情绪化的口气揶揄道:“缔造的就不能指挥?偷梁换柱!”
康生得到了毛泽东的底牌,知道林彪已经引起毛的猜疑和嫉妒。他决定靠毛泽东,糟蹋一下林彪。康生想充分利用这个最高情报,因此而多收获一点。他于是先去找了周恩来,暗示他的行动方向。这显然是帮周恩来的忙。康上希望听到周的赞许,至少可以听到一句公开表态的话,将来说不定有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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