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鹤》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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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先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你,毕竟你同我乃是本源一体,可后来我想想其实不该,你的魂魄是在我们分离那日而生的,你这一辈子的生辰八字自然也相应而动。所以……你看。”
“看来,是真的。”贺祺然专注地和常嘉赐一道盯着那阵,半晌“嗯”了一声,“可是……如果那三魂咒可解,沈苑休为什么……还是会死?”不怪贺祺然未卜先知,而是当日就沈苑休那气色,谁都能看得出他已是命不久矣。
常嘉赐一愣,继而叹了口气:“因为就像幽鸩说得,有时这世间……没有两全其美。”
“原来是我贪心了,”贺祺然失笑,“可是不能两全的结局……难道不该宁愿不要吗?”
“为什么不要?不是人人都有再活一次的机会的,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与其同归于尽,不如孤注一掷,我不可能就这么坐着让所有人一起等死,不可能……”常嘉赐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璀璨,只不过很快又隐灭下去,这么多年以来,求生几乎已经成为了常嘉赐的本能,哪怕这生路并不是为他自己所求。
“可是……嘉赐,姐姐已经不在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也不在了,魂魄残缺,对你意味着什么?”一柄冷锋悄悄贴上了贺祺然的咽喉,他却毫无所觉一般,只直直地看着常嘉赐。
常嘉赐在贺祺然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里面溢满了浓浓的悲伤,只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还是贺祺然的。
常嘉赐勾起嘴角。
贺祺然知道他明白了,他问:“我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偷偷的也好。”
常嘉赐沉默。
贺祺然苦笑:“也好,这样也好……”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常嘉赐紧了紧握刀的手,刀锋已陷入了那幽绿之中,他看着贺祺然安谧的脸,忽然道:“祺然,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你的十辈子应该不会那么苦……”如果不是对方被封印,由着自己这个恶念在常嘉赐体内肆意壮大,一切又怎么落到今日的下场。
贺祺然却道:“嘉赐,你还不明白吗,也许第一世那游道士的确将我封印住了,可是养魂阵的根本就是执念,恶是执念,善也是执念,而执念无边,善人会生恶,恶人也会生善,善恶是本能,许能遏止一时,怎可遏止永世……”
贺祺然伸手抚上有些呆滞的常嘉赐的脸。
“而执念若真有无边法力,那我便希冀你们都可平安,幽鸩可以,东门主可以……你也可以……”
说到此,在意识到常嘉赐听了这话握刀的气力要松了时,贺祺然忽然一把抓住常嘉赐的腕子用力向自己的脖颈间刺了下去!
“祺……然!”
常嘉赐猛然睁大眼,看着眼前的画面,长刀脱力地摔落在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贺祺然虽然魂魄不稳; 但他修炼已有几百年; 体内仍有修为残余,而这一刀下去也算彻底破了他的道行; 也将他凝起的神识完全打散。
看着那道幽绿在变得越来越浅; 常嘉赐咬牙稳住起伏的心绪; 抖着手在地上画起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此阵同样也是之前去到半轮峰时沈苑休对他附耳所言,待常嘉赐绘毕; 又从怀里掏出另外几个瓷瓶; 一道将其摆在了阵沿。
甩袖揭掉了瓶盖,一瞬间瓶内的绿光同时窜出; 漂浮在半空之中。
半残的魂魄幽幽闪烁; 随时都有飘散的危险; 常嘉赐不得不抓紧时机赶快催动阵法。只是这些时日东青鹤的修为不断在溢出,而常嘉赐的内息则越来越虚弱,衰败到常嘉赐快连浮云的气力都没了,只得徒步行来; 而这吸纳碎片的阵法所需的法力却并不小; 若是半途脱力; 怕就要功亏一篑。
常嘉赐连连吸了几口气,缓缓站到那阵眼处,一边凝气,一边忍不住向周围望去。
死寂的夜色中,只余那几道魂魄散出惨绿的光。
从最先在那牡丹阁和沈苑休一同擒下的散修、再到偃门赤苑长老方水合、徐风派掌门和雍、青鹤门水部长老伏沣、九凝宫宫主花见冬、青鹤门火部长老未穷……再是偃门魂修贺祺然。
七具,兜兜转转……七具魂魄终于集齐。
莹莹的红光由常嘉赐脚下的阵眼溢出; 起先十分缓慢地流过地上的符纹,一点一点,半晌才铺满,紧接着,符纹竟像活物一般开始扭动起来,忽高忽低,明亮晦暗,彼此交错穿插,一线一线织出了一张血红的网,将那些魂魄都笼罩在了其中。
在常嘉赐拼命的提气下,那光亮越发闪耀,仿佛化作熔岩,把裹覆的魂魄一个个的吞噬融化,常嘉赐却并不管那些光华,他只是用力大睁着双眼,自这些人面上一一掠过,然后停在了最后两具魂上。他看得目不转睛,看着那两张模糊的脸,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密实的网中变得越来越透,越来越散……直至消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常嘉赐被那炫红刺得眼瞳酸涩,最终不得不紧紧地闭上了眼。
下一刻,那碎裂的魂魄重新凝结而起,拢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在半空中腾挪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直直向阵眼处,也就是常嘉赐所立的地方飞扑而来。
常嘉赐只觉一片炙热跃到了眼前,他被烫得不敢睁眼,没想到那火球没有停下,反而直接打在了他的额头,然后顺着眉心往里钻去。
“——啊!!!!”
刺骨的剧痛猛烈袭来,常嘉赐只觉自己的头被硬生生的劈开了一道,五脏六腑从那裂口处被拽出翻搅,骨骼被磋磨,血肉被碾压,魂魄也被推挤,整个人如坠刀山火海,痛不欲生。
常嘉赐痛苦的呻吟嚎叫,忍不住狠狠地在阵中打起滚来,所遭之罪甚至尤胜当年中养魂阵的那日。
同时,这璀璨的红光也从常家村的地界漾出直入天际,将方圆十里都照出了一片炳辉,伴着那凄厉的哀嚎,骇得周围村民纷纷闭门瑟缩,不敢探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光终于隐灭了下来,跳跃的符纹也静谧回落,光华悠悠而散,一切就像开始那样,忽然又重回平静,只余阵中趴伏的身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般狼狈,不知死活。
夜幕上的黑云来了又走,星星依稀亮起,好奇地凝视着地上的人。
半晌,那人动了动,慢慢撑坐了起身。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了几回,终于摇晃的站了起来。
一丝红光在其周身萦绕,他掸了掸身上的落灰,转身向南而去,留下一地苍茫。
……
虽然门主未归,长老伤重,但青鹤门还是那个青鹤门,并没有因为缺了几个管事的就显得凋零颓靡了下去,几处道口依然有金部的弟子兢兢业业的把持守卫,门外东青鹤曾立的结界也依然固若金汤的阻挡着一般的不速之客,至少从外头瞧着,此地半点不见有何异样。
如果事实也真如此,该有多好。
常嘉赐站在高处默默看了一会儿,脚下一点,轻巧地在后山落了下来。正欲往那石室大门而去,走到半途又停了。
常嘉赐望着前方黢黑的一片。
下一时,里头慢慢走出了一个高挑的人影,一身月白,手持一把同色的纸扇,竟是破戈。
二人对望,常嘉赐先说话了:“你知道有人会来这里?”
破戈说:“我只知道这事儿……还不算完。”
“所以,我来了结了。”常嘉赐道。
破戈看着他,静立未动。
常嘉赐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你唤来哲隆,和其他弟子也一样……”
破戈将眼前人细探了番,果然发现对方眼眸澄亮,吐纳平和,周身的气息悠悠似浅淡流风,深浅却几乎难以查探。
几日不见,明明被羊山派追得满身伤的常嘉赐道行竟变得深不见底?
破戈心内自然是惊异的,不过他面上没有显出,他只是问:“我若真让人来阻,你也要在这里大开杀戒吗?”
常嘉赐没应,袖内的手却轻轻攥了起来。
就在二人僵持着一触即发时,“唰”得一声,破戈手里的折扇展开了,他一手背在后腰,一手搁于胸前,一下一下摇着折扇,抬步向前走去。
与常嘉赐擦身而过时,破戈说:“门主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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