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丝》第26章


得到一件祭品。只要一条命就可以了,不管那是晓,还是我。”
巷口的古井,传说深达千寻,决不能往井里投掷不洁之物,掉进井里的东西也绝对不可以再取出来,因为这些无一例外的会作为祭品落进龙神的领域。冰冷的物体也好,鲜活的生命也好,龙神只要他的祭品……
“为什么……”我注视着红叶那坦然的冷漠脸庞,“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为了晓能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没有人看见真正的我。”猫少年缓缓道来:“在一片黑暗中只有你们特别明亮,我一下子就发现了你们,但连你们也没有看清真正的我,除了,晓。”
红叶会在五年前来到我家的蔷薇架下,是因为他在寻找可以看见真正自己的人!燃犀的光芒点亮了这小小黑猫的希望,却又将他推入漫长而不确定的等待。所以那时的他总是抱着戒备接近我,用冷漠的表情诉说自己的疏离,因为徒然拥有联系着彼岸世界能力的我和冰鳍,还比不上直视真相的晓那单纯的直觉!
不想让唯一一个了解真正自己的人死去,这就是那个高傲的妖灵少年最彻底最纯粹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不能继续留在龙神的领域了呢?蛇鼠两家拿着丝绦要我回忆约定,也是红叶的授意吗,他又要我们记起什么呢?疑问哽在我喉间,冰鳍的嘴唇也缓缓翕动着,似乎一瞬间无法顺利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畏缩,猫少年缓缓垂下头,额发拂过那沉静的眼睑,他握紧红线,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动摇:“还是想不起来吗?因为人类的失信,龙神就快要……”
如泣如诉的猫叫在少年语声的间歇里突然流泻出来,像急切的弦声那样责备和催促着什么,一瞬间,前所未见得惊讶表情弥漫过猫少年那波澜不惊的面庞,窒息般的低语从那苍白的喉间散逸出来:“龙……神!”
霎时间,红叶的身体放射出强烈的金绿光芒,光线自由的穿透了那青水晶般的修长身影!
变透明了!这是死灵消失的先兆,难道红叶做错了什么事吗?怎么看这都是震怒的龙神在惩罚他不忠的仆从!
“红叶!”冰鳍和我的惊呼同时响起,我们伸出手徒劳的挽留少年消失中的身影,然而这一刻的晓却意外的丢下遗骨锦袋,借着枇杷树下垂的枝条飞身跃上墙头!
那矫健的动作令人目不暇接,晓攀住枝干探向繁盛的绿叶深处,在茂密的柔条和青涩果实之间掩藏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就从那里,传来令人心痛的细弱猫叫声!我找了足足两天也没有找到的猫咪,就这样被晓轻易的确定了位置。与其说晓的知觉过人的敏锐,还不如说那只猫根本就是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糟了!小心会跌进井里去!”冰鳍首先反应过来,转头向通往井边的院门跑去。
是为了责罚背叛他的红叶,还是迁怒于打破禁忌的少年,龙神竟利用心灵的罅隙,以猫为诱饵探囊取物般的钓取晓的生命!
可是神啊,请不要再责怪他们了!你的惩罚已经足够严厉,因为他们已经无法再相逢了,晓和红叶彼此已再也无法看见对方。
拼命的祈祷着,我也急步奔向墙外的井边。
那么,就叫你小黑吧!”院门外传来晓兴高采烈的话语。
一听这话,身边的冰鳍不屑的哼了一声:“晓这家伙就能确定我们不要这只猫吗?”
我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那时看见晓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我的一颗心几乎沉了下去,可是跑到巷口的井床边,映入眼中的却是这样的画面:靠着井栏,肤色黝黑的晓露出白亮的牙齿,一手比着胜利的姿势,在他另一只手里,躺着一只小小的猫咪。
那可能是刚离开母亲不久的猫咪幼仔吧,黑色的短毛,骄傲的神态,还有那辉映着金青色薄光的,似曾相识的幽深眼睛……
这就是龙神的高傲与矜持:幽居在千寻之井深处,连心也变得深邃而沉静,所以早已在两人之间系上了无形的红线,牵引着他们直至重逢的那一天,却将这不动声色的温柔从容而彻底地掩藏在内心深处,甚至披上冷酷的外衣。
我转头看着冰鳍,他的视线正越过蔷薇绯红的花影,悄然落在幽暗的庭院一角那株纤细的红枫上。
初夏的正午还在堂皇而寂寞的燃烧,照不到光线的房间内,不断的传来晓活力十足的声音:“就这样决定了,小黑这个名字最棒了!你说对不对啊,红叶……”这个呼唤在下一秒变成了迷惑的自言自语,“我这是……在叫谁啊……”
端午的艾叶和菖蒲从昨天起就养在木桶里,我和冰鳍磨磨蹭蹭直到今天午后才苫上门檐,因为若是挂得早,有些“客人”可就进不来了。
说“客人”有些见外,因为那两家毕竟是多年邻居,只不过不常来往罢了,再加上前阵子他们又搬去别处,好久没有音信。昨天下午,我和冰鳍突然在门口台阶上发现两朵“荷花”,用青泥和白垩捏成整整齐齐的十二片花瓣形状,在石鼓下并排摆着。一看这个我们就明白了——那是“和饼”呢,看来邻居紫儿和白四两家要回来了!
其实异界和人间是一样的,大家住在同一个空间里,只要中规中矩、彼此体谅就能相安无事。比起人类有买房置业的辛苦,妖怪要守栖身之地也不容易,好不容易住惯的地盘时常会被更厉害的同类夺取,现在红叶跟着新主人晓去了别的城市,他们立刻就用泥和饼通知我们要搬回来了。
我和冰鳍挂完压帐子的雄黄艾草香包,端着一盘翠鲜鲜的粽子来到书斋准备继续整理祖父的笔记册子,刚到窗下就听见嘁嘁嚓嚓的细碎响动,隔着窗格子一望,只见一群白蛇灰鼠正盘踞在杂乱的书堆上,一本正经的话着家常呢。
“唉唉……旧城里的老房子都有主了,新城里的楼房又冷又硬,主人还特别刻薄,专门下毒鼠药,放捕鼠笼什么的,只不过为了一口剩饭,他们犯得着做得那么绝吗?”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也可以不住在人家里。可是新城的绿地用的是草皮,种树好像种菜似的,池塘都是水泥驳岸,住在那里会染着下品趣味的!”
“我们只要混饱肚子就行了,像白老四你那么穷讲究还怎么过日子!”
“哟,什么味儿啊,这么冲!”
“你看,又穷讲究不是?没瞧见是讷言先生家那两个小的过来了吗,我都闻到豆馅儿和肉馅儿香了!”
我和冰鳍推门走进去,却不见了蛇鼠的踪影,迎面坐着位穿方胜纹白长衣的清癯老人,他忙不迭的举手掩面,和他打扮相似的男男女女也跟着让到书斋深处,无声无息的动作间,只传来他们沉静的低语:“等他们身上的气味散一散才能过去。”,“年年端阳,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这味道。”
那位中年妇人则放下手中的茶盏,整了整利落的灰绸衣,热络地朝我和冰鳍迎来:“看看两位多体恤人,茶食都端到面前来了!看在这份上,你们先头的不是我也不计较了。来来来,孩子们!”在她的召唤下,一群灰衣小孩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由分说地冲上前来夺走了我们手中的盘子。
那是我和冰鳍的下午点心……呆呆地看着那群灰衣子弟风卷残云地把那盘粽子吃了个干净,我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紫儿,白先生,你们回来了啊……”
“没错呢,还是住在这里舒服!”一个声音突然紧贴耳根响起,吓得我连忙让到一边,转眼看去,一位细眉细眼的灰衣年轻人冲着冰鳍和我微笑道:“火翼,这回多亏你们二位赶走了龙神家丁!”
“小八,好久不见!”我立刻欢呼起来,这位邻家大哥非常和气,跟他刻薄的妈妈紫儿就是不一样!
冰鳍爱理不理的绕过他,把在书桌上嬉戏的小蛇小鼠赶到一边:“是红叶他自己要走的,跟我们没关系。要喝茶叙旧上后花厅去,这里是书斋,别妨碍人做事!”说着拍起桌上散乱的笔记册页,一阵灰尘顿时飘扬开来。
“要顺讷言先生的笔记册子呢!”
“可不是,这两个小的也不知犯什么混,为了抽几条红线,把讷言先生的笔记都拆散了,到现在还没找全整理好呢!”
“哎呀,这么不懂事!”
“就是!一点也不像讷言先生家的小孩!”
微弱的议论声从蛇鼠两家的人群里传了出来,这群爱窥探人隐私的妖怪,什么也别想瞒过他们!冰鳍额头上顿时暴起青筋,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可两家的男女家主依然好整以暇地啜着茶,全然不顾他的怒火,也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样子。见情形不妙,小八立刻凑了上来:“别动气别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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