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经典散文·风景游记卷》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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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就这样黑下来了。楼里照旧杳无人迹。绝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虽说已是五月下旬,阴雨天仍然寒冷。好在房间里的暖气可以调节,拧一拧螺旋开关,发出咔咔的响动,一股子温暖就过来了。洗洗脸,用电壶坐开水沏上一杯红茶。晚间一面说闲话交换我们对于剑桥的印象,一面找出了头几天这次访英的另一个东道主陈小滢女士送的她的双亲凌淑华与陈西滢的作品集翻阅。这才注意到客厅里靠墙摆着一排大书柜,书柜里码着的都是棕色皮面的精装旧书。时光似乎倒退回去了不少,我们与世界也两相遗忘,一种少有的随意与松弛抚慰着我们的心。
这时钟声又清纯亮丽地响了起来。满屋都是钟声,满身都是钟响。咚咚当当,颤颤悠悠,铺天盖地,渐行渐远,铿锵的铜声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嗡嗡余韵互为映衬,组成了晚钟的叠层堂室。我们放下手中书,我们谛听着饱含着爱恋与关怀、雍容与悲戚的钟声。我们的心我们的身随着这钟声而颤抖而飞翔而化解。我重又浸沉到那种喜不自胜悲不自胜爱不自胜愧不自胜的心情中。我感动于钟声的悠久而惭愧于自己的匆促,我感动于钟声的慷慨而反省于自己的渺小,我感动于钟声的清洁而更产生了沐浴精神的渴望,我感动于钟鸣的深远而更急切于告别那些无聊的故事。
钟声至今仍然鸣响在我们的心里。
……第二天按计划应是乘舟游览。无奈雨愈加大了,无法“撑一支长篙”去“寻梦”,去“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只好取消这本会是沉醉销魂之旅。打着伞在剑河边站立了一会儿,分不清树、草、桥、河、栅栏和雨。想着,如果天气好一点是多么好啊——事情总不能太完美。谁能呢?到图书馆里看了看,找出了1958年收了我的作品译文的书——那时可把我吓坏了,然后提前离开了这座大学,这座城镇。
留下一些项目以待来日吧,我们都这样说,自慰着,就像来日永远与我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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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三千不胜游——千岛湖纪游
叶廷芳
叶廷芳(1936~),浙江衢县人,学者、作家。著有《现代艺术的探险者》、《卡夫卡——现代文学之父》,随笔集《美的流动》等。另有编著、译著十余部。
五月将尽,细雨和茫茫浓雾给龙井一带葱笼的峰峦带来一种朦胧的美,但应邀来自全国各地的我们这二十来位文友们却不免眉头紧锁,因为按照主人——浙江省作家协会——的美意,五月的最后两天他们将请我们泛舟千岛湖。
想不到天公也有作美的时候:恰恰在我们出发的那天——五月三十日,雨住雾收,一路上太阳偶而还露一露笑脸。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奔驰,千岛湖终于向我们招手了!汽车在一幢新落成的现代型建筑门前徐徐停住,它就是千岛湖开发公司与香港合资建造的“千岛湖淡竹宾馆”。一走进底层的前厅,就有一种宽敞、明亮、舒适的感觉。特别是迎面通体的玻璃墙,更令人豁然开朗,它把我们的视线拉出几十里外,一派锦绣般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只见前面千米外两个小岛并肩而立:一个像斗笠,一个像面包车;岛上浓荫覆盖,苍翠欲滴,再往远处眺望,一个个大小不等、形状不一的峰峦,星罗棋布于水面,仿佛点缀在一面巨大的锦缎上的绣球。最后面是层峦叠翠的群山,只是它们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因而与近处那两个“绣球”的清晰构成鲜明的层次感。而这整个景象在当天那阴沉沉的天幕的映衬下又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它令人产生一种幻觉,仿佛那露出湖面的一座座峰峦都是一个个“罗蕤莱”,而每一个罗蕤莱都在无声地歌唱着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我醉意朦胧,昏昏然好像就要从高高的阳台上堕入湖中……“叶文玲,快把我的相机拿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将我从迷狂中惊醒、救出。这是宗璞。这位以感情丰富、细腻善写小说,也以散文名世的著名女作家,路上一直端坐在最前排的靠窗座位上,很少说话,她睁大着那双发亮的、像两个快速摄影机的镜头似的眸子,唯恐漏掉任何一个景象。现在,她大脑里的影像信息的贮存显然已经饱和了,不得不借助一下器械。不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忘了把胶卷带来了!而仅在试营业的这家宾馆又没有小卖部。她焦急、悔恨、遗憾……。我立即宽慰她:“不打紧,有我全自动的‘傻瓜机’呢!”但是无独有偶,“傻瓜”忘了电池!还没来得及想出补救的办法,脚底下一声汽笛的鸣叫在催我们上船了!这才意识到我们白天还不能享用这个宾馆,因为上午还得赶往姥山岛,千岛湖开发公司的方经理要在那里招待我们品尝产自湖里的几种主要的美味鱼。渡船划破了明镜般平静的湖面,马达撕裂了四周寂寥的空气,我们绕过一个岛屿,又靠近另一个岛屿;原来朦胧的丛林变清晰了,随着距离的扩大又变朦胧,而另一个移近的丛林清晰起来;长的变为圆的,大的换成小的,矮的化为高的;正面看去像顶帽子,侧面看去像只奔牛,而背面看去又成了斧子……如此变幻莫测和变化无穷,五十分钟的航程,始终令人“目不暇接”,虽然船速比车速要慢得多,但我心中仍不断回响着《马儿呀,你慢些儿走》的旋律。将近十二点,船身渐渐向左侧驶去,一幢四层的现代建筑向我们徐徐迎来,这就是开发公司设在这里的“姥山招待所”。
方经理风尘仆仆,特地从远处赶来欢迎我们。在一间亭台式的客厅里稍事休息后,经理就请我们去餐厅入席。这完全是一次别具风味的、水乡式的便宴,菜肴中鱼类占了主要的比重,而半数以上是生长在千岛湖里的八十多种鱼中的几种名贵的鱼:鳜鱼、红珠鱼、白花鱼、黄尾鱼……四十开外、热情而健谈的方炳发经理以主人的自豪感兴致勃勃地向我们介绍着陆续上桌的各种鱼的生活习性和食用的价值。我们一一品尝着,它们无不细嫩可口,而又各有特点。我想,刚才阅尽湖上的波光岛影,现在又尝遍湖下的美味佳肴,半天里,真可谓既大饱了眼福,又大饱了口福。而福源都是这个湖,这个有着一千零七十八个岛屿的“千岛湖”,如果宇宙间真有什么天堂的话,大概天堂就在这里了!但这不过是“小家子”的眼光。在方经理看来,无论眼福还是口福,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是捕鱼”,他说,“一网下去,少则二三十万斤,最多的达一百五十万斤,嗨,那才壮观!”“啊——”的一声惊叹后,我马上表示附和:“对!对,最精彩的是捕鱼。”因为我想起小时候,虽然喜爱吃鱼,但更酷爱捕鱼。把一个田坑里的水舀干了,看着鱼儿活蹦乱跳,那收获才叫痛快呢!“但——我没有听错吧,一百五十万斤?”“没有!”“那么需要几天?”“三天”。“人数?”“三百”。“哦,这么冷冷清清的地方,光渔工就有三百?”“三百算什么,我这公司有职工三千多。五百八十平方公里的湖面,库容量相当于西湖三千个,最深达一百零四米,没有一支几千人的队伍,怎么个开发?”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公司除了经营水产、旅游业外,还要经营木材和工业,目前每年总产值四千多万元,利润三百余万。这是个多么巨大的富源!然而从经济角度看,这一切还不是千岛湖的价值的主要显示,其主要价值体现在湖中那作为动力资源的一百七十八亿立米的水!它向新安江发电站总装机容量为六十五万千瓦的九台大型涡轮机提供着二十四小时的运转所需要的动力,每年为国家创造着十九亿度电的产值。啊,这不愧是个宝湖!
如果说,上午的路是“走马观花”,那么,下午的归途当要“下马赏花”了。饭一吃完,主人——还是那位热情的方经理——就陪我们一一上岸参观离大坝较近的几个已经开辟的主要景点,除姥山外,还有羡山、天池观鱼、密山岛和桂花岛。它们或大或小,有的有人间烟火,有的没有,但都各有特点:或以怪石形象称奇,或以神仙洞成趣。而无论哪一个岛上,都有山花野果,浓荫扶疏。还有美丽传说,古人足迹,说明它们都有自己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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