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第19章


伊凡听罢脸通红, 
夸夸海口气如牛: 
“说到做到没折扣,” 
“祷告百年也要等。” 
米朗那祷告到傍晚, 
傍晚转而到黎明, 
从春到夏,夏到秋, 
年处处一年没有头儿。 
小橡树长成大橡树, 
橡树籽儿也长成了橡树林, 
米朗那的祈祷还在进行。 
直到今天他还在祈祷, 
哭泣着诉说人间事, 
请上帝给人们以帮助, 
求圣母施人们以愉快的心情。 
勇士伊凡立身旁, 
宝刀成泥碾成尘。 
盔甲衣衫都成了灰, 
赤身裸体立在原野中。 
夏天烈日晒, 
冬天以风吹, 
蚊虫吸血吸不尽, 
有狼虫,咬不动, 
他一动也不动! 
他不能动,也不能说, 
上帝给他的惩很可怕。 
不该听从坏人的话, 
忠于职守要分善恶。 
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 
米朗那还在祈祷, 
泪水流成江河海, 
奔向上帝不回头。 
姥姥开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好事情” 
好像有一点心神不安。 
一会儿摘下眼镜,一会儿又戴上,两只手来回乱动,不停地点头,摸脸,擦额头,像是有满头大汗似的。 
如果听众中有谁乱动而打扰了姥姥讲故事,他就会竖起一根指头: 
“嗤……” 
示意人家注意儿。 
姥姥讲完了,他恻地一下站了起来,来回走着,激动地做着手势: 
“太棒了,记下来,应该记下来,好极了……” 
他在哭!泪水顺着两颊往下流。 
他笨手笨脚地在厨房里奔走,磕磕绊绊的,很可笑,也很可怜。 
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姥姥说: 
“可以,您写吧,我还有好多类似的故事呢……” 
“就要这个,地道的俄罗斯味道!” 
#奇#他站在了厨房中间,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大讲特讲了起来,其中有一句地反复地说: 
#书#“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是的,是的!” 
#网#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们轰地一声笑了,姥姥叹息着。 
彼德萝芙娜问: 
“他生气了?” 
“没有。他说是这样。” 
彼德大伯回答,他又说: 
“这些先生们啊,喜怒无常……” 
“恐怕是单身汉的怪脾气吧!” 
瓦列依说。大家都笑了。 
我觉得“好事情”很让人吃惊,还有点可怜。 
第二天午后他才回来,样子很狼狈,很谦卑地说: 
“非常抱歉,昨天没生我的气吧?” 
“什么气?”姥姥很诧异。 
“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乱插嘴……” 
姥姥好像有点怕他似的,躲着他的目光。 
他又凑近了说: 
“我没有亲人,很孤独,跟谁都想谈谈……” 
“那您为什么不结婚?” 
“唉!”他叹了口气,走了。 
姥姥闻了闻鼻烟,表情严肃地对我说: 
“小心点,别老跟着他,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可是我偏偏觉得他有吸引力。 
他说“很孤独”的时候的表情深深地打动了我,那是一种我能理解的触动心灵的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又找他去了。 
他的房间里非常凌乱,一切都毫无秩序地乱摆着。 
我发现他坐在花园的坑里,以头枕手,靠在那段烧黑了的木头上。 
他眼望前方,出神地凝视着天边,好半天才自言自语似地说: 
“找我?” 
“不” 
“干什么”” 
“不干什么!” 
他擦了擦眼镜,说: 
“过来吧。” 
我过去,挨着他坐下。 
“好,坐着,别说话好吗?你脾气怎么样?拗不拗?” 
“拗。” 
“好事情。” 
沉默。 
秋天的傍晚,五彩缤纷的草木瑟瑟地在凉风中抖动;明净的天空中,有寒鸦驰过。 
寂静充斥了整个空间,郁郁的心中也无声地凉了下来,人也变得有气无力。只剩下思想在飘荡。 
飘荡的思绪裹着忧伤的衣裳,在无垠的天际行走,翻山越岭,越海跨江……我倚着他温暖的身子,透过苹果树的黑树枝仰望泛着红光的天空,注视着在空中飞翔的朱顶雀。 
我看见几只金翅雀撕碎了干枯的牛蒡花的果实,在里面找花籽吃,看见蓝色的去彩下,老鸦正姗姗地向坟地里的巢飞去……多么美好的自然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问: 
“美吗?冷吗?湿吗? 
啊,多么好啊!”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他说: 
“走吧……” 
走到花园的门边儿上,他又说: 
“你姥姥太好了!” 
他闭上眼睛,陶然地念道: 
上帝给他的惩罚很可怕,他不该听从坏人的话。 
忠于职守要分善恶,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 
“啊,你得记住这些话,记住!” 
他拉信我,问: 
“会写字吗?” 
“不会。” 
“要赶紧学,把你姥姥说的记下来,很有用的……” 
我们成了朋友。 
从那天起,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箱子上,不受阴拦地看他熔铅、烧铜,他手里不停地变换着工脸:木锉、锉刀、纱布和细线似的锯……他往杯子里倒各种各样的液体,看着它们冒烟。 
满屋子弥漫他人的气味儿,他咬着嘴唇不时地朝着书本,不时地唱上那么一句: 
沙良的玫瑰哟……“你在干什么?” 
“做一件东西。” 
“什么?” 
“啊,不好说,你不会明白的……” 
“我姥爷说,你是在做假钱……” 
“你姥爷?他胡说。怎么会呢……” 
“那,你用什么买面包”” 
“买面包?啊,那要用钱!” 
“还有,买牛肉也要!” 
他轻轻地笑了,揪住我的耳朵: 
“你把我给问住了!” 
“咱们还是不出声吧……” 
有的时候,他不再工作。我们户并户地遥望窗外,看秋雨在房顶上、草地上、苹果树枝上漫漫地飘洒。 
除非特别必要,他不说话。如果想让我注意一下什么,他常常只是推我一下,向我眨眼睛。 
我经他这么一推、一眨眼睛,就觉得好像所见到的东西就特别有意义了,一下子就记到了心里。 
比如,一只猫跑到一潭水前猛地停住了,它瞅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举起爪子要去抓! 
“好事怀”说: 
“猫总是很多疑的……” 
大公鸡往篱笆上飞,差一点掉下去,它显然是生了气,引颈大叫! 
“噢,好大的架子,可惜不够聪明……” 
笨投降的瓦列依踩着满地的泥泞走过去,他抑起头来看天,两个颧骨突起很高。秋日的阳光照在人了上衣的铜扣子上,闪闪发光,他不由自主摸着扣子。 
“他在欣党自己的奖章呢……” 
“好事情?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内容,有痛苦变或欢乐的时刻,我都有点离不开他了。 
他虽然很少说话,却不阻止我讲出我所想到的一切。这和姥爷不一样,他总是说: 
“闭嘴,没完没的了!” 
姥姥丙在则变得心事重重,很少听别人讲话,也不过问别人的事了。 
只有“好事情”常常聚精会神地听我说话,笑着说: 
“这不大对头吧,是你瞎编的吧……” 
他的三言两语的评论总是恰到好处。 
我有时是故意编一套不着边际的事,像真的似地讲给他听,可赐听几句,他就识破: 
“噢,又瞎说了……” 
“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出来……” 
姥姥常带我去先娜文挑水,有一回,我们看五六个小市民正打一个乡下人。 
他们把乡下人按倒在地上,没命地毒打。 
姥姥扔掉水桶,大步向他们冲去,同时向我喊了一声: 
“快躲开!”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跟着她跑,捡起石头子儿扔向那些小市民。 
姥姥无所畏惧地用扁担挥打他们,又来了一些人,小市民们跑了。 
乡下人被那伙人打得遍体鳞伤,他用流血不止的手指按着撕开的鼻孔,哀嚎着,咳嗽着。 
血测了姥姥一身,她浑都在抖。 
我回到家,立刻就把件事告诉了“好事情”,他呆立着,目光苛刻地审视着我,突然说: 
“太好了,就该这么办!” 
我刚才看到的一切深沉地震摄了我,我不顾他的反应,继续说着。 
可他搂住我,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好了,好了,你已经讲得很全面了,太好了!” 
我有点委屈。 
可我立刻就明白了,我是在不停地重复! 
“噢,你不能总是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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