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奇》第33章


庄周听着,痛快极了!这就是直率,这就是真情,这就是自然的流露,这就是对虚伪的无情的鞭挞。他今天太兴奋了!他闪烁着赞赏的目光,抚向那淌着泪水的脸庞,又蔑视了一下周围,而那些男人,堂堂八尺汉,伟伟大丈夫,却低着头,垂着手,就像一个个受审的罪犯。这是一场多么奇妙而庄严的审判啊!
那女子泪光里闪出了笑意,继续控诉道:“你看吧!看他们那些鸟像,他们的面纱被我撕破了,他们的黑心被我挖出来了,他们的疮疤被我戳痛了,他们是蛇,现在七寸被我打中了,他们无地自容了!”
庄周拍手赞道:“讲得好!这才是真人之言,胜过圣人之言。”
那女子顺手掠了掠披散的滴着水的长发,仍然话如泉涌:“是的,有的女子的确难养,有的确实臊贱;是狐精,是妖魔,是水性杨花;她们涂口红,擦香脂,穿耳环,戴首饰,打扮得如花似玉。她们丰乳,她们曲线,她们纹眉,她们穿着长长的裙子,却硬要开个长长的边缝。她们讨好男人,逗引男人,献情男人,受用于男人。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不是所有的,你们知道吗?我是洁白的。我宁可投身污泥浊水,也不被你们玷污,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着,笑得浑身颤抖,笑得泪流满面,笑得燕雀噤声,笑得太阳失色。
庄周的心感到一阵阵阴冷,他从那笑声里仿佛看到死神在一步步向她逼近,马上劝道:“姑娘,你千万不要这样。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贱人,那么,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坏蛋呢?”
那女子被问住了,她盯着庄周,虽然全身水淋淋的,虽然面黄如腊,虽然衣衫褴褛,却掩不住直率、自然,以及那内在的气韵风度。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奋不顾身,奋不顾名,奋不顾讥,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被人瞧不起的弱女子,本身就包含着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她没有回答,低下了头。
庄周舒了一口气,问道:“我送你回家好吗?”
姑娘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庄周扶起她,扫了一眼那些蔫垂的头颈,坦然而去。
土坡旁,仅一间茅棚:低、窄、暗、湿。屋里不见人影。庄周感到奇怪,问道:“你家里的人呢?”
“爸爸本来靠教书为生,因为没有钱,被强征去当兵。在与秦国作战时阵亡了。”
“那你妈妈呢?”
“妈妈闻讯,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前几天也去了。”
庄周心里一阵绞痛,他捂住胸口,问道:“难道没有亲戚?”
“远房的倒有,可现在都自身难保。”
庄周噙着泪水道:“尽管这样,也不该走上绝路啊!”
姑娘含着泪,欲言又止。庄周能够理解,他也曾失去过最亲的亲人,他也曾自尽过。何况一个姑娘,连失双亲,现在又得独立支撑,谈何容易。他明白姑娘寻短见的原因了。庄周哭了,哭得那么伤心,身体一阵阵地抽动。姑娘也哭出声来了。
良久,庄周问道:“姑娘,我们结为兄妹,好吗?”声音很轻。
“你?什么意思?”姑娘立即瞪着双眼,警惕地反问道。
“你孤零零的一人,这个污浊的环境容得下你吗?”
“了不起一死!”
“你不相信我?”
“如今世道,明里结兄拜妹,暗地滥情偷欢的,还少吗?”
“我向你发誓,如不保护好你,送你出嫁,就遭电打雷劈!”
“这是为什么?因为同情,还是怜悯?”
“都不是!我们同病相怜。我也曾是孤儿,也曾被人救活。”
她抬起头,又仔细地端详着庄周,眼睛那么清,那么柔,那么纯。她怔住了,自语道:“我不能不相信你。”
“真的!”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尊姓大名哩?”
“姓庄名周,”
“呵!就是孝亲爱民,辞官归隐的庄周?”姑娘眼里闪着惊喜的泪光。
“不敢!你呢?”
“夏芙蓉。”
“出水芙蓉,名副其实。”庄周说罢,若有所悟,一击前额道:“都是我该死,害得妹妹半天受湿。快!快去换衣服!”说完向棚外走去。
姑娘急了,道:“不!您先换!都是为我,使哥哥受湿。”
于是翻开箱,把她爸爸的一套破衣裳取出,塞给庄周,将庄周推进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外,低着头,手不住地摆弄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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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更新时间:2010…8…9 11:04:16 字数:5021
二十
入冬,农活都已干完,这茶馆又热闹起来。大家正在谈笑,突然听到拐杖重重的叩地声,顿时眼光唰的一齐聚向了门口。只见一人头戴礼帽,手拄拐杖,有板有眼地向个显眼的空位踱去。
还是店小二眼尖,首先认出来,同时惊喜地叫道:“这不是张大伯吗?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哩!”
大家一听,纷纷起座围了拢来,一人首先上前,上下打量着说道:“到底是城里回的,派头就是不一样!”
另一人用手拧着光溜溜的绸上衣道:“啧啧!这衣服又是您老的儿媳买的吧!难怪赖着不想回来的。”
“就是嘛。你看!张大伯越老越俏了!”
这张大伯的确老多了,最明显的是那头发,节节败退,差那么一点就要退过“山顶”了。还有,就是稀,虽然特意留得长些,梳得也溜光均匀,竭力想掩饰这种不足,但还是像稀稀的秧稞,遮不住那闪光的白水一样。他到儿子那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虽然吃喝不愁,但总觉得没有家里自在开心,硬是闹着回到家里。他最想的还是这茶馆。要不,怎么一到家,梳理打扮了一番,就赶到这里来了。
见大家如此关注他,夸奖他,那高兴劲就别提了,简直就像灌了蜜似的。在儿子那里,身居闹市,虽然人挤人,就像没人似的。住在家里,虽然是高宅大院,却像坐牢一般,哪里能找到如此的满足感!他那眉眼抬得更高,待理不理的,只顾将凳子擦了擦,坐了下来。然后取下礼帽,轻轻用那白净细长的手指弹了几弹,与龙头拐杖一起搁到桌上,翘起二郎腿,将纸扇轻轻一甩,唰的一声,开了,缓缓摇着。
店小二慌忙端上一杯茶道:“张大伯,请——”
瞟了一眼,上好的毛尖,浮在洁白的杯底,茶汤碧绿清亮,清香沁心,不禁叫道:“好茶!好茶!”
伸手拿时,店小二却闪开了。落空。哄堂大笑。
张大伯脸一红,骂道:“兔崽子,竟敢戏弄你爷爷,该当何罪?”
店小二笑道:“不敢,不敢!小人只是怕烫了您老的贵手,所以拿开。”
“好,孝顺乖乖,递过来,递过来!”
递过,端起茶。扇子唰的一收,啪的一声,已落到店小二头上。接着骂道:“兔崽子,你还嫩了点,竟玩到你爷爷头上来了。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把屁股稍微一翘,老子就知道你要撒尿,黄尿白尿清尿浊尿淡尿咸尿,全都清清楚楚!”
“是啊,尿也好,茶也好,您老慢慢品尝吧!现在该您老吹牛皮了!只管吹,吹破了不要紧,不用赔。”
“是啊,是啊!”大家附和着,嘻嘻嘻地掩着嘴直笑。
张大伯装作没听见,又闪了闪腿,抿抿茶,甩开纸扇道:“既然诸位瞧得起老夫,就竖起耳朵听老夫慢慢道来:当今世界,各国纷争。为了开疆拓壤,攻人国家,国王竟用高官重金收买人才。臣子为了保官夺权,大量豢养门客。于是有李悝、吴起、商鞅沽高价而卖,于是有苏秦、张仪、公孙衍如蚊蝇在各国嘤来嗡去,拉屎放屁,种下战祸。更有鸡鸣狗盗之徒,摇头摆尾,窜来吠去,搅得天下大乱。甚至竟有为一己私利弹铗而歌,厚着脸皮,要鱼要车要房子,然后为主子私通他国,抬高身价,设下狡兔三窟。”
似懂非懂。
“孔子说君子能安守贫困,他自己都没有做到。他教学生,可以不论贤愚贵贱,却要出得起十来条干肉。十来条干肉,穷人送得起吗?笑话!为了混口饭吃,他可以给死人当吹鼓手;为了谋求富贵,他可以厚着脸皮给富儿吹牛拍马赶大车。他官瘾还不小,蛤蟆一样地呱呱直叫:书读好了就可以做官。他自己不知耍了什么高招,竟然爬到宰相的高位。”
有人打岔道:“什么陈芝麻烂腌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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