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宠皇后(螽斯羽)》第59章


滔滔心大力跳了一拍,终是将头一扭,脱开他的控制。
“还是这样别扭的性子!”皇上一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滔滔拽了一拽,不料皇上仿佛已预料到她会挣扎一般,握得更紧,她竟未能抽出来。
摸到她掌心有硬茧刮擦,手背也是干涩,全然没有大家闺秀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滑。他低头一看,不由一愣,道,“虽说罚你去御药院,可真有人敢使唤你不成?”
滔滔听得他心疼,便知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再让自己回去了,便嗔怪道,“陛下亲自下的旨意,谁敢不尽心尽力执行?”
皇上见她乱扭,只牢牢握着不松手,凑到她耳边轻笑道,“你故意引着朕找你来,却又摆出这幅别扭样子来给谁看?”说罢轻轻勾勾她左腮,道,“那日我下手重了,还疼吗?”
听了他这句话,滔滔心下一松,更加笃定皇上是必不会让自己再回御药院了,心里却又浮上茫茫然的失望和惧怕,恐是以后要跟从前彻底划清界限了。想到这儿,她那眼泪便止不住落下来,含含糊糊道,“脸不疼,心疼。”说完这一句,愈发哭个不住,竟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皇上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道她这半年的委屈涌上来才哭成这样,只得笨拙得将她一揽,拍拍背安慰道,“嗯……是……是朕不好。”
想到被瑜柔算计那次,也是这般痛哭,却是伏在另一个人怀里。不知这番能否换的他平安无事回京,也不知能否让皇后被解了禁足。怕就怕他回来时,已是尘埃落定了。
“说吧,你想让朕做什么?”见她渐渐止了哭,皇上问道。
滔滔一惊,抬头看他眼角唇角虽弯着,眼神却清澈无比,墨色瞳仁中清清楚楚倒映出自己苍白浮肿的脸。
“之前朕让杨守珍去找你,你拗着性子不来,见都不见朕。这番费了好大心思,不是为了来喝茶吧?”皇上看她惊疑,不由一笑,解释道。
皇上操持国家大事,是何等睿智人物,自己这点小手段,如何能瞒得过他,滔滔微微垂垂眼睫,低声道,“想让您许我回坤宁殿,照顾皇后娘娘。”
☆、第五十二章 逢生(二)
“你倒坦诚。”皇上听滔滔如此说,面上分明一松,将唇角向上一勾,冲她挥挥手,不以为然道,“张贵妃已回过,皇后不过是微恙,你勿需担心。”
她怎能不明白,皇后中毒如此严重,他竟未去探视,自然是张贵妃从中作梗。此刻皇上又如此,竟让她也无法直言,想一想便躬身道,“妾斗胆请官家亲自去一趟坤宁殿。”
皇上方欲落座,看她话中有话,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疑窦丛生,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想罢,他紧紧皱起眉头,又上前握了滔滔的手同行,唤道,“去坤宁殿。”
“待会儿紧着将你这身布衣换下来吧。”皇上坐在红锦褥上,盯着她看了几眼,半是嫌弃半是心疼说道。看她点点头,方弯起眉毛,“那晚你跳的水袖舞依稀有些‘春莺啭’的模样,又不全像,多了一股风流妩媚在里头,是个什么名堂?”
滔滔见问,好不尴尬地一笑,脸上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总不能跟他说是去勾栏喝酒,看行首依依跳得好,依葫芦画瓢改了改吧。她一双瞳仁滴溜溜乱转,须臾一抬眼,顺口胡诌道,“叫‘故人来’,我之前看教坊所的人跳过,没记全,便改了改。”说罢冲他谄媚一笑,咬了唇不语。
“你又弄鬼,糊弄朕。”皇上轻笑一声,也不与她计较,只温柔含笑地看着她。见她面色比早起好许多,依稀也浮上一层粉红,贝齿一粒粒咬在半边红润润的樱唇上,许久才回过神,掏出那块玉来递到她手上,道,“这次可好生拿着吧,不许再说自己福薄了。”
滔滔低头看那温润羊脂白玉上一层镶嵌的金边,咬咬牙低低说道,“破‘玉’重圆,分钗合钿,重寻绣户珠箔。”
皇上闻言,面上神色甚是动容,轻轻携了她的手一拍,相顾无言。
坤宁殿的宫墙外,鸟语花香,宫人往来,好不热闹,一墙之隔的院内,虽同是青天白日,却连雀鸟声响也无,冷冷清清,似一潭寂静的死水,仿佛连暑气都比外面减轻许多。
滔滔侧头看一眼皇上,见他果然敛了笑容,眯着狭长双目,显然也是被这诡异得安静所影响。
皇上制止杨守珍,命他不要出声,自顾放缓脚步向院内走去。院内齐膝的杂草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以皇后的性子,她身体一好,断然不会容忍自己眼皮底下出现那荒凉破败的景象。
西墙下的蔷薇,又到了盛放的季节,花团锦簇,开的同往年一样热闹。皇后身着黄地折枝海棠花锦缎褙子,梳着一丝不苟的朝天凌云髻,簪着几根素净珠翠,虽憔悴羸弱不堪,却依然保持着母仪天下的端庄气派。
她手持小花铲,蹲在最爱的几株银粉金鳞牡丹花根前,细细松土浇水,不时剪下几片枯叶。
金樱踩着四脚圆凳,笨手笨脚地起窗户纸,预备换上窗纱。杜鹃手中拿着几块薄纱样子,一色一色抻在窗前比划着。
皇后听见她们俩说话,抬头瞅了片刻,道,“那鹅黄色的倒是娇嫩,糊上也显鲜艳,只是怕会招飞虫。还是糊那个翠绿的吧,咱们院子里花多,红的粉的,糊上两下里衬着,定是更好看。”她气息仍是游移,听在耳内显得中气不足,显然还是失于调养,身子还未完全复原。
杜鹃闻言,将翠绿的比一比,回头笑道,“娘娘的眼光果然是好的。”抬眼见一行人静静伫立,仔细一打量,那明晃晃的明黄龙袍,紫金冠,不是皇上还是哪个?唬的她将纱一揉,躬身行礼道,“陛下万岁。”
皇后见状,回头一瞅,神色有片刻怔忪,似不敢相信一般,楞了一下才起身行礼。她久病初愈,又失于调养,猛一起身,眼前已黑成一片,扶住额头晃了几晃便要摔倒。不待滔滔行动,皇上早抢上去将她扶住。
皇上扶着她,但觉触手处,她身子轻似一片羽毛,低头看她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手腕细的跟孩童一般,衣服松松垮垮吊在身上。他喉头猛地动几动,眼神也渐渐黯下去,低声道,“皇后免礼吧。”
她已是形销骨立,两个眼窝也陷进去不少,不过半年,看上去足足老了有五岁。见到皇上,一双凤目中闪着惊讶,其中喜悦转瞬即逝,旋即还是强撑着行过礼,面上恢复波澜不惊,仿佛一丝风也没有的湖面,好似皇上不过昨日才从坤宁殿出去一样。
她看滔滔虽是瘦了不少,但精神尚好,见她在皇上左右,便也放下心来,冲她微微招招手,抬手揽在怀里,不住摩挲。滔滔只福一福,上前抱着皇后身子,摸着肉都瘦干了,眼眶一热,忙扭过身去拭拭泪。
“不是说只是寻常病痛而已吗?怎么朕瞧着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瘦得脱了形,像换了个人。”皇上略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
“妾揣摩着,定是那传话之人怕官家忧心,才往轻了缓缓禀告,想来也是一片好意。且妾已无大碍,官家无需挂心。”皇后握着滔滔的手,请皇上进殿内。
滔滔听了甚是纳闷儿,本以为她会趁此机会,好好的将那张贵妃的恶行告上一状,不想她反而倒替那些作恶之人开解。不过既然皇后如此说,那自然是有她的想法,故而她也未插言。
正殿内虽冷清,却依然收拾得整整齐齐,墙角桌案上梅瓶中,插着新鲜百合花,幽微的香气淡淡溢出来,倒让人平静不少。
杜鹃手脚麻利点好茶呈上来,及至近前,却有些犹豫,带着探寻的眼神看一下皇后,见她点点头,才轻轻搁在皇上面前的山水纹小几上。
皇上端起那名贵的定窑白釉牡丹花纹茶盏,轻啜一口,旋即便眉头一皱,尝出来这茶中略有些受了潮的味道,并非新茶。他又抬眼看看已有些旧色的帘帐,心中一动,看皇后依然面色淡如水,宠辱不惊,眉眼微弯喝着自己的茶,忽得便想到,定然是有人作怪,趁机克扣坤宁殿的用度,弄得堂堂国朝皇后,竟不如那寻常才人体面。
滔滔斜眼打量着,看皇上神色有异,保不齐他想到了被自己废掉后位,出居瑶华宫而殒命的先皇后,便不做声,只看他作何反应。
皇上眼中蒙上一层阴鸷的神色,既心悸又愧疚,渐渐得如坐针毡,将只碰了一碰的茶盏放回小几上,起身道,“滔滔,你陪皇后说说话吧,朕还有些朝政要处理。”
滔滔不想皇上只坐这一会儿便走,不由望着他背影,有些忧虑,这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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