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玉传》第50章


“先生与赵将军……”少年道。
粗眉毛笑了笑道:“大人英明,实不相瞒,赵将军正是家中老大。”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打虎亲兄弟。赵先生医术当真是高明啊。”
“哪里哪里,将军过奖了。”粗眉毛道。
“不知当下战局是否有变?”少年道。
“将军有所不知,您倒下当晚,大帅便令家兄及刑将军夜袭敌军大营,大获全胜。至于细节,下官片刻未离将军,也是道听途说,叫将军见笑了。”赵行道。
“哪里哪里,先生尽心医我,已是感激不尽,救命之情,没齿难忘。”少年道,“往后日子,看来要常劳烦先生了。”
“不敢不敢,将军有何要求,但说无妨。”赵行一拍脑门,转身取了封书信,送于少年道:“昨日夜里有一守卫传了封信笺过来。上书将军亲启……”
少年见火漆完好无损,心念一转,轻轻吐了口气,那信便凭空而起,落在枕边。转而道:“多谢先生,在下有些累了。”
“既是如此那下官先行告退。”说罢,粗眉毛拱手一揖。
公孙凤笑着点了点头道:“先生走好。”
粗眉毛刚跨出帐门,便转身道:“将军左右皆有守兵,切勿勉强。”
“在下知道。”少年笑道。
“乱动的话可能会终生难行。”
公孙凤心里一“咯噔”,道:“在下谨遵先生嘱咐。”
。见帐门落下,饶是浑身疼痛难忍,少年果然还是折腾着手嘴并用拆了信笺。
薄如命途得纸上,规规矩矩得用蝇头小楷写下三两行字:
子寻子觅跟我走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自此以后,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望君珍重。XXXX,勿念。
沈随月笔。
勿念之前,一片墨迹,只能看出四字一句,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是什么字了。便如人心一般,再也难辨。
笔下千钧,执笔之时,落笔之处,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可墨到后处,却有些模糊……
书信看罢,少年终于轻轻闭上了眼睛,可不消片刻,又轻轻睁了开来。偏着头,舌头用力顶出,绝笔之处,只觉得,咸咸的……
“恩恩怨怨,恩恩怨怨怨,恩恩怨怨……”落墨眉下,微微的涟漪映着帐顶的颜色,苍白唇中,心心念念,良久,饶是全身刻骨,还是咧着嘴巴,发出笑的声音,可枕边不知何时,却已经湿润……
“哎,怎么回事儿啊?”
“不知道啊,许是将军知道咱们昨晚打了胜仗,替咱们高兴吧。”
“期初将军来的时候,看他是个弱冠小儿咱心里头那个不服气啊!不过比武下来,真算是服了。”
“那是,生生被废了两条腿还能退了挛鞮维昌,真是个爷们儿!”
左右路过的士兵私语道。
不过,中军大帐百步之内,与之相比,当真是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清楚楚!能守中军帐的,也必定是死亦无惧的忠烈之士。
公孙华还是在对着地图,可脸色却是白的可怕,就连唇色也竟似白蜡一般。
虽说脸色难看,可登萍度水的步子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帐帘一起,人便走了进来。
公孙华没有回头,只是将五指伸出比划了一下,那人便知了吩咐,退了下去。可前脚一走,后脚赵可便又来了。
饶是鬓发花白,却为大捷之喜显得神采奕奕,笑道;“公孙兄,令都传下去了,闭门休养,逾令擅战者,斩,同伍杖之。”
“现在他们退到白草口了吧。”公孙华道。
“不错。”赵可道。
“之前打头阵的那个罗锅儿叫什么来着?”老人道。
“于琢期?”赵可道。
“他不是刚被越级升为千夫长吗?让他再去立个功,调调士气吧。”公孙华道。
“公孙兄的意思是……”
公孙华轻轻点了点图上山脚,轻轻道:“今日正午,放火烧山,点着了就跑,恋战逗留,贪功冒进者,军法处置。”
“公孙兄,正午,似是不太妥吧。”赵可道。
“怎么讲。”公孙华道。
“正午日虽烈,有助火势,可人精神头儿也要好些,何不午后人困,再行扰之?”赵可道。
“不错,赵兄言之有理,是我疏忽了。”
“只是多吃了两年白饭罢了,教公孙兄见笑了。既是如此,那兄弟让他们传令下去了。”赵可道。
公孙华有气无力得点了点头,又惹老赵道:“公孙兄切莫心急,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休息。”
老人冷冷道:“对手是他,片刻也大意不得。”
赵可本就满额的皱纹,这下一皱就像是树皮一般,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帐门再合上的时候,公孙华猛地一阵晕眩,饶是不甘,还是慢慢坐了下来……
当眼前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冥冥之中,一双会笑的眼睛嘲弄着他的愚昧,转而,又化作至死不渝的爱怜……
“告诉我真相是什么?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脑中的轰鸣疯狂地扭曲着清晰的条理,吞噬着残存的理智,和仅留的一丝丝温情……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撰写出最荡气回肠的故事,那一定是爱情;如果说有什么可以把原本索然无味的生活变得风起云涌,那一定是爱情;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让最聪明的人变得愚笨,那也一定是爱情。
似乎千百年来,执笔之人最喜欢的,也是爱情。亦或许百年之后,也会有一个人,用他的笔,把这一段故事挽留吧……
可爱情,却也是最伤人的,更奇妙的是,被伤的人,常常也会觉得快乐,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现在,司空府的伤心人,正跪在神薙前,双手合十,做最虔诚的祈祷。
少一些魅惑,多一些虔诚,现在的她,就像是天之尽,海之角,那苦苦等待良人归来的一块磐石。
原本宽敞的房间,渐渐熏得人喘不上气,那一双白璧无瑕的双腿也慢慢没了知觉……
“夫人……”
“进来吧。”
婢女缓缓带上房门,也跪坐在前道;“夫人,好消息,线报来言,大人首战告捷。”
如坐枯禅信女终于睁开了双眼,鼻子一酸,涌出两滴喜悦与激动的温度,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婢女眉头轻镞,小心翼翼得唤了声“夫人……”
“檀儿,命人把家里打扫打扫,没准儿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是,夫人心系老爷,老爷若是知晓,必定是高兴的紧。”
“是吗……”向上的嘴角慢慢落下,不自觉得吐出一句“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葱根小手一抬,檀儿便马上搭了过去,慢慢搀着她,一步一步,挪出了屋子。只留下神薙前那三支馨香,向上天祷告着亡人的心愿……
当久居昏暗的眼睛再次仰望太阳的光芒,只觉得一阵目眩,脚下踉跄,若不是身旁的婢子服侍的周到定是要出丑的。
“夫人小心。”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不碍的,云儿呢?”
“公子他……”
“哎……派个人去接他吧。对了,把那姑娘,也一道接来吧。”
“是。”
“走吧,先扶我回房吧。”
“嗯。”
檀儿的话很少,懂事的婢女本就不会太多话,主子走一步,她们便知道要去哪里。很显然,她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走到卧房门前,檀儿便退了下去,饶是公孙夫人还未站稳,还是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进去。这间房子之于她,便如同公孙华的密室。
每次回房,她总是很开心,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人儿。
可偏偏当她想笑时,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案上压了张醒目的字条。拿过一看,脸上的怒容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张冷若冰霜,毫无表情的模样。纤纤玉手轻轻把字条揉成一团,丹唇轻起,咀嚼之后,便毅然咽了下去,也引来一阵轻咳。平静之后,便又闻到一分怪异,衣橱一开,最心爱的那件红袖金丝鸾凰裙赫然沾着肮脏的污渍!
饶是竭力镇定,齿间还是“咯咯”作响,紧握的拳心也慢慢渗出一丝妖艳的颜色……
而胭脂深处,一个身着麻衣毫不起眼的婢子,也饶了公孙云这个大爷的雅兴。
“公子,夫人吩咐奴家接您与青鸾姑娘回府。”
少年半搭酒坛半执棋的手突然停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香肩半露得妙人便道:“姑娘急忙过来,想是累了,若不嫌弃,先坐下喝粗杯。待公子这盘棋下完,我们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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