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画美人皮》第6章


暮@恕?br /> 花瓣烂漫开展,向外反卷,边缘似波浪状少女的裙边。
明黄与火红杂糅在一起,像是金线织就的新娘喜服,也只有未被岁月蹉跎的豆蔻年华才会裁这般艳丽的衣裳,上如此明媚的妆,尚不知收敛锋芒,春风拂过,就乍现了所有妩媚妖娆。
花儿高高挺立于群芳,无忧无虑,如火如荼的绽开着,一任群芳妒!
翩翩一时失神,她朱红的衣裙被微风牵动,花色与人影一时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或许她本身便是那火红绚烂的一部分。
“怎么会有这样鲜艳的花朵?我之前从未见过。”翩翩轻轻赞叹道。
“你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它们已被晒干,被你吃下了肚子,你吃下的是失去了灵魂的萱草。”陆公子风趣道,“萱草,又称谖草,‘谖’是忘忧之意,所以刚刚我说‘翩翩似萱草’并非玩笑,因为你的美,使人望之可以忘忧。”
要怎样纯净的美,才能使人望之可以忘忧?
千古一叹,焉得谖草?
又焉得如谖草般的美人?
翩翩深深地凝眸,那翠绿的剑叶,那明艳的花朵,直到很久以后都深深烙印在翩翩脑海。
“贺氏很会作画对不对?她留下的画作被靖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翩翩转了话题。
“是呀,贺氏的画生动细腻,独步天下。”陆公子故意夸张道,似是逗她。
“咦?真有这么厉害吗?”翩翩挑眉,“陆公子的画技也是天下一绝,不如闲来教教小女咋样?也不至于让小女败得太惨烈。”
“在下不甚荣幸。”陆公子微笑道,“可是从什么教起好呢?”
“就眼前的萱草吧。”
童子抬来小桌,毛毡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宣纸、砚台、砚滴、笔架、笔洗、白瓷碟和镇纸。
陆公子中锋运笔,一叶墨色剑叶跃然纸上。
翩翩潇洒地大笔一挥,甩出一条不规则的墨迹。
陆公子忍俊不禁。
“笑什么!”翩翩佯装生气地撂下笔,“这粗犷的线条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潇洒的画风极尽写意的精髓,虽不是形似,却将所画之物的魂魄展现得淋漓尽致,表现了作画者遗世独立的精神品质。”她说完后眉头一松,咯咯笑起来。别看她不会画,但会吹牛呀!
陆公子微笑着点头,对翩翩死皮赖脸的精神给予充分肯定:“这笔触粗糙却不失灵性,足以见得作画者急于求成、心绪不宁的美好品质。很有大家风范呢。”说完莞尔一笑。
又练习了好一阵的线条,翩翩终于有了点起色,执笔画出了一朵花朵,只是线条过于简单粗陋,像是儿童的简笔画。
“嗯,不错,竟是可以与刘天所做的画比肩,画风也极为相似,可见很有进步。”陆公子沉吟道。
“是吗,”翩翩笑靥如花,被他夸奖的有些飘飘然,“这刘天又是哪位名家?小女孤陋寡闻,竟是没有听过呢。”
“刘天者,隔壁屠户三岁小童也。”
翩翩一愣,接着笑不可遏,心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本正经的说笑,搞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正想着,那白衣公子向她靠近,一只棱角分明而修长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一股沁人心脾的香草芬芳向她袭来,他低头在她耳边道:“要像这样。”只见那手腕灵巧,带着她手在宣纸上游走,轻盈而不拖沓,如鱼儿在水中畅游,顷刻一只花悄然绽放。
“陆公子,你果然厉害!”翩翩赞叹道,那宽厚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传递出点点暖意。不消一刻钟,一整丛萱草都画好了,“天呐!我的手竟也能画出这么惟妙惟肖的画作!”翩翩不可置信道。
陆公子恋恋不舍地松开那白净柔软的柔荑,含笑道:“你好无赖,明明是我画的,却硬生生说成是自己画的。”
“差不多啦,反正也有我的份!”翩翩脸颊露出羞赧的红晕。
翌日。
来到美人苑的翩翩眉头紧锁。
“怎么这些甜点不合胃口吗?”陆公子问道。
“昨天,靖王就看了一眼画,说了句,‘陆公子画得还真不错。’就走开了。”翩翩叹了口气,“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讨得他的欢欣呢?”她的一双美目正视着陆公子,仿佛能够沁出水来,透着一层哀怨、凄婉的流光,“一嫁入王府就失宠了,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呢?”
一向天真活泼的她露出这种凄惶忧心的模样,莫名地惹人怜爱。
陆公子一时失神,他能说什么呢,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不禁目光黯然,如果他是靖王,他一定给她想要的一切宠爱,可他终究不是。
翩翩的目光转向一旁,凉亭外有一丛夹杂着红、粉、蓝、紫、白花朵,色彩异常斑斓的木槿围篱。愤愤道:“讨厌的木槿!真是碍眼,我要把它们尽数拔掉!”接着又轻轻苦笑道,“纵然拔的掉这里的,也拔不尽他心里的,终究是无用。”
陆公子忍俊不禁:“你怎么无端迁怒于木槿呢?就因为我之前随便打了比方,说贺氏颜如舜华?”
“我承认我就是嫉妒贺氏嘛!”翩翩撇撇嘴,黯然道,“有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成为她!”
“傻人有傻福,翩翩不必羡慕旁人。”陆公子笑道。
咦?这是在安慰我吗?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翩翩思忖着。
就这样翩翩与陆公子成了知己,她闲时就去找陆公子赏花饮茶,无所不谈。谈话中,贺氏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贺氏是名门之后,她内敛端庄,温柔解语,善良知性,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听说这些后,翩翩整日里恹恹的,懊悔自己之前贪玩偷懒,不学无术。不过任谁遇见这般完美的情敌,都会悲从中来吧。
靖王府。
翩翩与李妈妈闲聊时,李妈妈无意中提到:“先王妃的皮囊还保存在陆公子那呢。不知现在还是否完好。想当年,先王妃可是绝色美人呐……”
“一等,啥皮囊?”翩翩愕然,“难道陆公子是画皮师吗?”她虽知道画皮这个行当,可从没听陆公子提到过自己是画皮师呀。
“是的,王妃跟陆公子这么熟络,竟还不知道?陆公子的生意可好了,去他那的闺阁千金们都是却那修补容颜的。”
怪不得,翩翩在心中暗叹,想起初见陆公子之时她不解的那一问,“如伊般绝色美人,竟也对自己的容颜不满吗?”现在恍然明了,他是把自己当成去画皮的富家小姐了。
“当日先王妃下葬,王爷特意嘱咐陆公子要把皮囊留下……”李妈妈又絮絮地唠叨着。
翩翩一个激灵起身,快,我要去见陆公子,眼底跳跃着喜悦的光芒。
“陆公子,我要画皮,我要换上贺氏的皮囊!”一见面,她就直言不讳道。
“断断不可,”陆公子却莫名地坚决,他是画皮师,自然知道画皮的凶险,他不忍心看她深陷水火之中,一辈子离不开丹丸,一辈子痛苦,他真的不忍心。“画皮之术,异常凶险,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下策。你我是朋友,我奉劝一句,珍惜当下,切忌冒险,总有一天靖王会忘记贺氏的。陆某言尽于此。”说着拂袖而去,不去看翩翩苦苦哀求的表情,为了她,他绝对不能心软。
童子恭送翩翩道:“王妃娘娘请回吧。”
一连几日,靖王都没有回府,他深陷在青楼的温柔乡里,夜夜笙箫。
一向洁身自好的靖王在新婚之后竟会去寻花问柳,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人尽皆知,人人谈起当作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据小道消息,新王妃性情冷淡,难以满足血气方刚、不知节制的靖王。
更有甚者说,新王妃是石女,不能传宗接代,加之性情泼辣狠毒,断然不许靖王再纳妾,膝下子嗣单薄的靖王只好出此下策。
传闻越演越烈,翩翩躲在王府里不敢出门,否则一出门便会溺死在人们探寻、好奇和鄙夷的眼光里。
她看着院中那棵苍翠的千年柏树,默默垂泪,她没有看见那古柏之上停驻着一只鹯鸟,目光锐利,久久凝视着她。
如今的翩翩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她不再是能替人解忧的萱草,她本身便是一株结着愁怨的丁香。
她茫然伸手,去遮挡那从枝叶缝隙间露出的盛夏斑驳的阳光,仿佛心中的怨念不可见光,仿佛她会在光中无所遁形化作一缕青烟消逝。
画皮,是一颗有毒的种子,在她心底悄然扎根,她日日用吞进心里的眼泪浇灌,如今已枝繁叶茂,生出朵朵有着致命诱惑的罂粟。
“王妃,”李妈妈焦急地上前,在她耳边低语道,“王爷今日一掷千金,盘下了整座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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