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取归来同住》第21章


师楠止住马,停在数尺开外的地方。他神情倨傲,冷淡道:“一点安魂香而已。既然你那假心肝儿在侧,却不能使你神魂安宁,我便做个顺水人情。”
温曙耿打开那匣子,只见满满一盒香料,却是溢着淡淡的柚子香味。
那少年别扭至极,虽说性情变得乖戾,好歹本性不坏,没被彻底改变。温曙耿莞尔,自车窗外随手扔出一物,以作回礼。
温曙耿懒懒的声音又遥遥传来:“从前往事,不必纠缠。把这页翻过去吧。”
师楠微怔:这人嘴贱,却也有些温柔。
翩翩山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落到师楠手里时方定住,他目光随意一扫,只见那书页上一副颠鸾倒凤的艳/情/图!
师楠顿时臊红了脸,把方才那点感怀扔到九霄云外,真心实意后了悔,喝道:“无耻之徒,把我的柚子香料还回来!”
顾枳实早看他不顺眼,腻腻歪歪的缠着师父,烦人。他随手掷出一截枯树枝,威力更胜飞镖,引得马儿惊嘶,兜转惊惶,终是绝尘而去。
温曙耿笑着倚在车窗上,风斜斜地吹进来,散尽他身上的柚子香气,这人狡黠道:“买话本时被那书斋老板给忽悠了,误买了春/宫/图,如今倒是出手了。”
顾枳实兴许是还没从刚才那情景中彻底抽身出来,竟直愣愣地问了句:“那你看过吗?”
温曙耿耳尖轰地蹿红,忆起方才种种,心脏乱跳。他佯装去嗅那香料,低头掩过自己的异状,暗充一副见惯风月的样子:“自然。”
顾枳实:“唔……”
一时无话。
他这模样分明是羞赧。温曙耿忽地想起来,刚与顾轶相识时,他还煞有介事地同子玉说要给他念话本子呢。
蓦地嘴边浮上一层笑意,温曙耿使坏,道:“要不,给你讲讲?”
顾枳实猛地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温曙耿眨眨眼,还欲逗他,却听到顾枳实忿忿不平道:“怎能如此轻浮?”
为人师表,岂能如此?就算忘了我,也不能……不能哄我看春宫图,不能把脸贴在我手上……
陌生的情绪纷纷扰扰,叫顾枳实一时间心乱如麻,他突然把被子拉起来,挡住那人的脸。
隔着衾被,温曙耿眼角更弯,轻声问一句:“小轶,你生气了?”
久不闻作答。马车内温度一点点降下去,温曙耿有些后悔,他没料到那少年这般脸皮薄,竟是玩笑过分了。
温曙耿抬手,欲将那被子拉下去,再道歉一番。可手指刚碰到光滑的布料,他便被牢牢裹住——隔着被子,顾轶抱住了他。
那少年的声音贴着布料传进来,嗡鸣似心音:“我永不会生你的气。”
温曙耿心跳不止,缓缓低声道:“为什么?”
师徒之羁,自当如此。顾枳实于通晓□□上少了点天分,他混淆了崇敬与倾慕,也就纵容了草长莺飞的情愫暗涌。
此时此刻,气氛正浓,他坦荡得过了头:“因为情难自已。”
天际一线红光初生,温曙耿凝眸,不觉已心房颤动。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小顾,分不清师徒之情与爱情,我已经想象出他突然醒悟到的那天有多一脸懵逼了。(恶趣味QAQ)
第18章 
温曙耿轻咳一声,问:“子玉哪儿去了?”
“他带着小云去河边梳洗一番。小云昨夜一直紧紧搂住你,怕你出什么事,出了一身汗,一早就醒了,嫌弃自己身子脏又不敢碰你了。”
温曙耿微笑起来:“小云难得的善良真纯。”又想起他此前病中的凄惶无助,忍不住叹了口气。
双亲辞世,从此孤苦无依。若他那舅父并非良善之人,他又该何去何从?
顾枳实看着他,读懂他心中所想,轻声说:“会有那么一个人的。会陪着他长大。”
他声音十分轻柔,让人心神安定下来。温曙耿靠着车壁,问他:“你呢?你的师父陪着你长大?”
风把车帘吹起一点,曙光泛红流金,覆在他衣摆之上。
顾枳实伏在榻上,膝盖抵着被子,竟就想倒下去靠在他这师父的腿侧了。然而年岁渐长,孩童之躯已长成铮铮铁骨,他脊梁再难弯下去。便上身挺直,与他四目相对,道:“是。无他,便无今日的我。”
温曙耿微微别过眼睛。顾轶的目光,烫着了他。这傻小子,倾吐对恩师的深重情意,怎么也直直地看着他?
不知不觉又热起来,顾枳实起身,道:“我去给你摘柚子。”
温曙耿哭笑不得,拦住他:“如今到了此地,你还要去哪儿摘?别记着这事了。我们一起去河边梳洗?”
顾枳实还是犹豫着,有些郁闷,师楠都给了他柚子香料,自己辛苦摘回来的真柚子倒忘了拿。
温曙耿见他这般,心底不觉有些欢喜,又开始犯浑。贴近他耳侧,轻声道:“怎么,要我牵你去么?”
顾枳实耳根微麻,跳下车,认真地强调:“我是个大人了。”
温曙耿笑起来:“那走吧。”
河边马儿饮水,沈云坐在一块石头上念书,宋子玉在一旁听着。流水淙淙,并着童音清亮,格外动听。温曙耿闲得不行,敛息悄声走过去,双臂从他腋下穿过,将那小孩儿猛地举起来。
小孩儿一点没如他所愿受到惊吓,反而惊喜地回头抱住他,道:“小耿哥哥你醒啦?”
温曙耿坐到那石头上,将小云抱至膝头,捏着他的小脸问:“一点儿没被吓着?”这浑人,人家小孩儿高热初愈,他倒要去吓人家,没吓着,自己还失望了。
沈云倒是个良善性子,笑嘻嘻地道:“我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儿了。”
温曙耿道:“估计是沾染上那盒子里的香料了。”
小孩儿却收了笑容。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道:“小耿哥哥,你别难受了。我相信你,你别因为那个坏孩子难过了。”
温曙耿有些发愣:“什么坏孩子?”
顾枳实心头一痛。沈云说的是昨夜在木雾寨的时候,他晕倒之前说的那番话。
这时候不知怎么这小孩儿又提起这话茬了,他看着温曙耿道:“就是在山上的时候。你说,有个小孩子不相信你,还扒了小花猫的皮。”
温曙耿一片茫然。那日他神魂动荡,说的话做的事自己一点不记得了。可那是什么小孩儿?竟如此残忍?
沈云握住他的手,担忧地道:“你那天好难过。那个人那么坏,你好像还是很在乎他。”
小孩儿的眼睛十分干净,这单纯良善的孩子是那般为人着想,他诚恳道:“去了舅父家,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会相信你。你别因为那个小孩儿难过了。”
沈云太过乖巧熨帖,温曙耿不觉泛起微笑,抱住他,嗓音十分温柔:“我知道了,我不记得那个人了,不难过的。”
顾枳实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这句话搅烂了。他眼里干涩得厉害,流不出眼泪,但是觉得疼极了。
昨夜他那副哀切至极的样子,顾枳实如今想起来依旧觉得心底钝痛。当年他便未能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他,白白叫他的师父因为他而痛苦不堪。
等有人能够取代那残暴的孩子,完完全全地将心头话说给他听,他记不起来那孩子了是不是更好呢?
那的确是事实啊,他真的扒了那猫的皮。还惹得师叔们极度不满,一定要收拾他,甚至想要将他撵下山。
至今回想起来,顾枳实依旧觉得自己那般不堪。他当年,是真的很坏的,也不值得留恋。他甚至,在那朝夕与共的八年里,都未曾像这小孩儿般赤诚地告诉过他:他真的非常信任他。
遗憾都没有用了。顾枳实逃避不得:那少年日夜哄他欢喜,却也曾在数个深夜暗自叹息痛苦,因为他的小徒儿从未与他交心。
不,不是的。顾枳实心底努力地伸出了一只手,他真是后悔极了。
他痛恨自己少年时候的装模作样,他痛恨自己可笑的伪装和冷硬倔强。忘却从前,除去师徒羁绊之后,这样卑劣冷酷的顾枳实,他还会要吗?
喉口腥甜,顾枳实压着一口鲜血,宛如濒死之人,问他:“那可恶的小孩子,不值得人喜爱的吧?”
温曙耿见他情形有异,立刻有些担忧。顾枳实却直直地伸出手掌挡住了他,他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不值得吧?”
那双眼里铺陈着无尽的悲苦与绝望,空洞洞的一片漆黑。然而有一点隐约的亮光,卑微、哀怜地躲在角落里,又带着点血气——不死不休的血气。似乎,余生的想望都在那句回答里了。
温曙耿微愣,他实在不知自己究竟说过什么。那扒皮的小孩,纵然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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