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取归来同住》第48章


李泓歌见他脸色苍白,手指紧握剑柄,身子紧绷着,更为担忧。
“温兄?”他伸出手想去碰温曙耿的肩膀。
可温曙耿猛地被人拉了一把,不知何时到来的顾枳实将他拉进了怀中。
李泓歌的手落了个空,又见温曙耿虽怔忪着,却顺服地任他揽着,心思很快转开。
顾枳实轻声问他:“无事吧?”
温曙耿愁绪万千,一时堵在心口只觉难以喘息,也顾不得李泓歌在眼前,手伸到背后去抓住了顾轶的手才稍觉安心。
他轻咳一声,看向李泓歌,抱歉道:“无事。方才忽地有些头晕,一时有些失神,叫你担心了。”
李泓歌爽朗一笑:“是我急躁了。舞剑何时不可?来日我俩再行切磋。温兄顾兄,天色不早了,一同去用早膳吧。”
三人便向饭厅走去,绕过乱草丛生的池塘,温曙耿装作不经意地再问了句:“你那步法轻灵俊俏,也不知承自何门,才有如此杰作。”
李泓歌谦虚道:“闲来无事自行摸索的罢了。温兄抬举了。”
温曙耿心下一沉。恐怕,天下间会那剑法的只有他了。既然如此,他对那梦境是否一无所知?
温曙耿不由得向李泓歌投去探寻的一瞥,只见这人侧脸轮廓明朗,眼神微光闪烁,嘴角微弯,一派率性模样不似作伪。
当日他俩于昌州初次相见,李泓歌似对他无甚印象,两人都道是平生初识。
然而那梦境,那雪界,究竟是什么?
饭后顾枳实告诉温曙耿他得出门处理些教内事务,温曙耿应了。待到他出门时,温曙耿却又轻轻附耳过去,抓着他的衣袖小声道:“晚上你早些回来。”
他这日对顾枳实颇有些依恋,顾枳实心下软得厉害,几乎也不想离开他半步。温曙耿却又推一推他,道:“去吧。”
顾枳实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温曙耿留在房里看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梦境里的东西。
只有无穷无尽的白雪罢了,他什么也猜不透。
那年他大病初愈,将前尘往事尽忘,身世皆由庄主告知。可他的确不是傻子,经此种种,再联系到庄主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也该知晓自己的来历并非那么简单了。
无根之人,何处可归?
房门被扣响,李泓歌俊秀的脸映入眼帘,他笑容和煦:“温兄,可愿跟我一同出门,助我一臂之力?”
温曙耿站起身:“自然。不知何事?”
李泓歌叫人备好马匹,与温曙耿一人一骑,带着他往城外去。
虚阳城富庶,周遭的村落也远非穷乡僻壤之地可比,房屋皆修葺一新,田间阡陌纵横,灌溉渠道便利。
只是这村子,虽房屋错落有致,却无甚人烟,鸡鸣犬吠之声皆无,竹影深碧,笼罩着此处,瞧着有些荒凉。
马蹄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打破了这一片死寂。
面前的一间木屋猛地开了门,有个妇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神色哀绝眼里又火光熠熠的,激动地看向李泓歌。
李泓歌翻身下马,温曙耿随之而下,刚站稳就听到那妇人吼了声:“李二公子来啦!”
那声音穿云破雾,响亮而急促,却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和凄凉。
李泓歌神色早不复方才那般自得,这会儿已走近了那妇人,那妇人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这情形可有些奇怪。温曙耿还未看出什么来,便听到一阵吵闹,门被推开的声音此起彼伏,脚步声重重地打在耳畔,整个村子像陡然复活了一般。
一群又一群村民围了上来,无一不像那妇人般,神色激昂,悲痛又期待地看着李泓歌。
那妇人咽了口唾沫,前伸着脖子,极度小心翼翼地问李泓歌:“二公子,有消息了么?”
这话一出口,周围便迅速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屏着气,大气也不敢出,仿佛刀架在脖子上。
温曙耿目光扫了一圈,顿时有些心惊胆战,这些人直勾勾地盯着李泓歌,眼神却叫他无比熟悉。
简直与当时沈父看他的神情一模一样!
李泓歌的声音饱含抱歉,他微微低下头,很难过地回答道:“暂时还没有。”
一瞬间仿佛狂风大作,把竹子全吹弯了腰,层层叠叠的竹影覆上每个村民的身体,他们的脸显得阴沉晦暗。
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而后便瘟疫般迅速蔓延,人们垂头丧气,叹息连连,还有女人和孩子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们软弱无力的样子才使温曙耿猛地意识到,这儿几乎都是妇孺和老人,青壮年寥寥无几。
李泓歌站直了身体,朗声恳切道:“乡亲们,矢日庄守护虚阳城已有百年,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各位痛失亲人,我们已经派出数百人四处寻找你们的亲人的下落。请你们不要太过哀伤毁了自己的身子,相聚终有日,你们要保重自己才能坚持下去。”
他立于人群之中,衣冠楚楚,却毫无骄矜之气,言语间难掩同情,已是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村民。
方才那妇人拿衣袖抹了眼泪,感激地对李泓歌道:“二公子,我们都知道的,要不是你,怎么会有人来过问我们的死活。”
她眼里泪光闪闪,眼下青黑一片,显然已经心力交瘁许久了。“矢日庄哪里是我们高攀得上的?是你好心,才替我们这些穷苦人做主。”
她悲切太甚,有些摇摇欲坠,李泓歌扶住她的胳膊,温暖又守距地给她借力。
周遭都连连称是。“二公子,我们就都指望你了!”“多谢二公子呐!”
李泓歌也十分动容:“各位不必担忧。泓歌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大家,一定为你们寻回血亲,若……”他有些犹豫地住口,不欲使这些乡民丧失希望。
“若有不测,求二公子帮我们报仇雪恨!”一个老者颤巍巍地开了口,他拄着拐杖,背部高高拱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儿子三个月不见了,我老头儿不是个傻子,只怕他没命了,我……”他哽咽着,才又低声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罢了,我也只指望他入土为安,别死得不明不白的。”
“对!”抱着孩子的一个妇人,脸上还挂着泪痕,倔强地说道,“不能让我汉子糊里糊涂地死在外头了。”
“对!”“要个公道!”人们都应和着,个个神情激动,显然亲人长期的失踪已经把他们的神智变得尖锐了。
李泓歌的下巴紧紧绷着,他的眼神锐利而笃定,又仿佛初见时那个正气凛然的样子,他信誓旦旦地道:“诸位放心,泓歌一定替你们要个公道,绝不让我们的村民无缘无故地消失。”
回去的路上,李泓歌才同温曙耿道明来龙去脉。约摸三月前,这村子里八十名村民突然人间蒸发,遍寻不到。而他们都是些年轻男子,许多家里没了男人,就失了顶梁柱,日子相当难过。
李泓歌握了握拳,神情悲愤而厌恶:“我兄长只知勾心斗角,村子里民不聊生他却半点不过问,我这次回来,本只打算同父亲道清事实,从此继续远游,不必看他那副嘴脸。可这些人如此无助,我却无法视若无睹。”
温曙耿道:“你便是因着这桩事才留下的?”
李泓歌道:“我虽不慕权势,却也知权势的好处。”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若我一无所知,也无法帮他们多少。但我是矢日庄二公子,我便有支配弟子的权利,才能替他们追踪亲人下落。”
温曙耿看向他,不禁也有几分同情:“心怀大义之人,大多如此。泓歌,我很敬佩你。”
李泓歌怅然道:“但求权势,无改吾志。”
温曙耿陪他静立半晌,李泓歌才又开口,他深深地看着温曙耿:“温兄,来之前我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温曙耿道:“自然。需要我做什么?”
“许府中,我已经见识过了,那归阵奇诡异常。我想请你同我一起设局,弄到那归阵之法。”
温曙耿的心猛地一跳,他听见自己吃惊的声音:“弄到那归阵之法?”
“不。”李泓歌急切地解释,“自然不是效法那归阵献祭来寻回这些人。若是那般,我与那寡廉鲜耻的许钦又有何分别?”
他握住温曙耿的手,他的手掌干燥、温暖,他的眼神明亮而干净:“我想,找到那归阵的来源,或许能知道寻人之法。”
温曙耿心头微动,方才讶异的神色已丝毫不见,他缓缓眨了下眼,轻轻笑了下:“你说的不错。能追回死者之术,又何尝不能透露踪迹?我们是该弄清楚这归阵。”
李泓歌垂下眼睫,将一点阴影藏进眼底,他道:“温兄,虽是设局,但我一定不会让你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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