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姑娘,你是堂堂金鸾行主,怎会做无利可图的生意?”我道,“只怕你要的价码,洛堂主给不起。”
“妹妹是觉得以我立场,没理由答应洛堂主罢。”她道。
“言姑娘天生奇才,又是盟主眼前红人,地位自然非凡。”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缓缓道,“现在姑娘又要更上一层。万银楼内讧,陈运来被设计至死,南方商会群龙无首。姑娘又放任朱颜阁卖消息与柳寒衣,还好心提点朱氏,恐怕这郭翎也命不久矣。到时万银楼两大当家驾鹤西去,唯余金鸾行风雨不倒,这南方商会还不是尽入言姑娘囊中。”
我有些疲倦,整个事件像一局杀机四伏的棋。陈运来狂妄,仗着九死盟相护有恃无恐,却不想自己凭依的盾,正是要杀自己的刀。郭翎算计的是陈运来,他只觊觎万银楼当家之位,自以为能利用柳寒衣,操纵九死盟,目光太浅,终归看不透局。柳寒衣桀骜潇洒,破得了算计,握得了生杀,但他被别的东西蒙了心,说到底又是被利用一场。而最后伺机静伏的赢家只是略施小计,兵不血刃便称霸商道。
我摇摇头,我若不知金鸾行、朱颜阁与九死盟间的联系,根本无从看破这一片错综血腥。而柳寒衣纵然聪慧,也算不过九死盟这样老辣的棋手。我们在这一局里的地位太轻微,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待一切尘埃落定,言姑娘将是南方商会第一人,盟主身边的一把手。坦白相言,青夕觉得姑娘没有理由不禀告盟主,而去替洛惜鸣隐瞒。”
她托着茶盏,滚烫的茶水已经渐凉。
“妹妹知我风华极尽,那可知另一句?”她垂眼,望盏中一汪香茗翠碧如玉。
“甚么?”
“高处不胜寒。”
我心中一凛。
“妹妹是痛快人,又无心盟中事,那笑嫣也就如实相告。盛衰必易,生死转念,权倾一时未必是好事。”她一饮而尽,“洛堂主经纶之才,笑嫣以举手之劳,换一个盟友总是划得来。”
“言姑娘你……”我皱眉。
“然而洛堂主话是放了,我最终要不要应,还要看今日。”她一双漂亮的杏眼直勾勾看着我,“妹妹倒是说说,你幸存流落在外,却不联系九死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悦耳,但这句话有至寒冷意扣在其间,令人悚然。
言笑嫣到底是九死盟的人,若我有任何不利组织的异动,她必不会手软。在这样的人面前,故作欺瞒只能自误性命。
“缘由很多,哪一个都足以置我死地。”我捧起瓷盏。
“哦?”她饶有兴趣。
“其一,柳寒衣并非仁义泛滥之辈,他救我出去,实际是扣了我。我联系齐喑堂,你说他会怎样?”
“朱颜阁的姐妹可是说,他待你不薄。”她一勾嘴角,“况且,妹妹什么本事?你想寻我,今日不就坐在这儿么。”
“其二,我自认知道得太多,少时曾睹言阁主面目,言阁主神机妙算,难保不会哪日想起有这么个人,诛我以绝后患。”
“妹妹怎地将我说成这么可怕的样子。”她含笑道,然目光依旧不移开。
“其三,飞鸿楼一局水太深,九死盟是不想最底下的刀手知道原委经过,我们这些弃子死士,都死了,盟里才最安心。”我冷道。
她笑意瞬时浓郁起来,我捧着茶盏的手不觉一紧,杯中碧水荡漾。
“妹妹,你那日被派去飞鸿楼,不是毛遂自荐罢。”她道。
“……不是。”我手中移到唇边的茶盏滞了滞。
“那将你扔去做弃子的,就是洛惜鸣了。”她笑得风华无限,“妹妹不恨吗?这洛堂主,可是知情人。”
“或许姑娘不信,但是……”我放下瓷盏,“我与他相识八年,八年间若这点信任也没有,出刀时彼此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并不是全然没有怀疑过,但那只是短到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一瞬间。那一瞬间的动摇混了其后的伪装,连柳寒衣也被骗过。
“呵呵……只是妹妹信得过他,他却是知道这一趟凶险的,从刺客行刺,弃子出局,到最后一把火烧尽飞鸿楼,他步步皆清。分去做弃子的都是不顶用或有二心的,洛惜鸣分明不必派你去。他先把你往死地里推,现在又请我不要为难你,又是为何?”
“他知道刺客是谁么?”我冷不丁道。
“……盟主未告知。”她微微一怔,“柳寒衣半年来杀人皆指向两年前一单委托,洛惜鸣与此有干,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那便是了。”我垂下眼睛。
“……他是舍不得你死,否则也不必冒杀头的风险请我隐瞒。”言笑嫣缓缓舒了口气,眼色微寒,“如此,笑嫣有一个解释。洛惜鸣让你赴这趟必死的差事,其实是想让你脱身罢。”
我脸色一变。
“飞鸿楼一役本就计划弃子尽亡,万银楼纠葛不便为外人知,最后还有场大火毁尸灭迹。若要金蝉脱壳,可是绝佳机会。”她望着我道,“其实你们一开始便计划好了,只是临时生变,你被柳寒衣扣下,露了行踪,才牵扯出一场麻烦。”
我不语。她说得如此利落,恐怕早起了疑心。
“原本你想离开齐喑堂,这样做是可以避免仇家追杀,但你隐瞒行踪至今,反而容易生事,说不定会先被当做叛徒诛杀。”她冷道,“妹妹是聪明人,知道冒这样的风险划不来。又或者……妹妹真是生了反心?”
她话已挑明,蜜语穷,杀机现。
我抬起头对她目光。
“言姑娘可知,洛惜鸣与我是至交?”我淡淡道。
“至交?”言笑嫣道,“刀手是没有朋友的,他为你连命都肯豁,你们恐怕是对鸳鸯罢。”
“言姑娘自然也知道,洛堂主下月要成婚了。”我把玩着手中茶盏,“他娶的是谁呢?”
“盟主千金。”她随口道,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笑容渐收。
“言姑娘知道的,盟主也知道,而且他女儿要嫁的人,他自然查得格外清楚。”我话中透着无奈,“盟主是什么样的人,言姑娘最清楚罢。盟主虽宠爱独女,但洛惜鸣根底倘若有一点不清不楚,他绝对会无声无息地除掉他,让女儿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做声。
“所幸他根底干净,几年间并无出格之举,反而是个有勇有谋的俊杰之才。盟主大概很满意,最后他要试试洛惜鸣的忠心……”我凉然道,“言姑娘,我一直想不通,吴垠……他真的叛了九死盟么?”
言笑嫣脸色一滞,低头不答。
“洛惜鸣当真毫不含糊地杀了他。”我道,“至此……他作为堂主是合格了,但作为盟主的女婿,他身边还多了个碍事的女人。”
言笑嫣眼底杀意平息,淡淡点了头。
“以盟主的作风,他会觉得我死了比走了好。”我冷道,“洛惜鸣早早遂了他的意,我才有生机可寻。况且我已生归念,心不再如止水,不归隐也早晚会断送自己。”
“该说的青夕已言明。姑娘若是早定了主意,要动手悉听尊便。”我站起身,“但若姑娘只是疑心我背叛九死盟,那现在也该有了论断。”
茶冷了,屋外梅香幽幽压来。
她起身,抖开一片朱红裙裾。
“你走罢。”她悠然道,“妹妹是个看得通透的人,多保重。”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绝美的眼睛里又不见任何情绪,幽深如夜的眼底一片静寂。
“谢谢姑娘。”我颔首道,“青夕还想向姑娘打听一件东西。”
“甚么?”她微微笑道,“笑嫣不知还有何物能让妹妹记挂。”
“一把刀,刀名辟骨。”
她望我手中柳叶刀,点头道:“两年前柳拓心无讯无踪,留下的辟骨刀是绝世神兵。一年前,刀出现在灰都,被我买下。”
“刀现在何处?”
“几日前,我把刀赠给了剑盟。剑盟在灰都偏远些的地方开了新的分舵,今日盟主邵归雄抵灰都,我以朱颜阁主的身份送他一个见面礼。”她道,“朱颜阁身在江湖,还是要和各路好汉周全关系。”
我皱眉。
“妹妹想要那刀?”她追问道。
“受人之托,不愿失信于人。”
“妹妹想要,笑嫣便转赠给妹妹。”她笑道,“只不过……要妹妹亲自去取了。”
“……”
“辟骨刀前日才送到剑盟分舵。邵归雄今日在分舵剑阁有接风宴,柳寒衣前些日在我阁子里查了邵归雄的动向,恐怕今日剑阁会很热闹。”
她神色狡黠,“江湖各路人送的礼品珍奇都堆在分舵南侧的藏珍楼。邵归雄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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