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兵二连》第25章


司机小心翼翼开着车,一路还算安全。快到安康时,路稍宽了,路面也稍平坦,司机加快了速度。突然,车轮滑了个趔趄,车右帮一下子擦碰在了岩壁上。司机忙刹车,下来一看,冯援朝正捂着脑袋,长出了一口气,问:“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记住,再遇到危险,赶快跳车。”
援朝没吭声。心想,幸亏这是撞在了岩壁上。若是反方向行车,一打滑滚进了汉江,谁来得及反应?
车又启动了。这次司机更加小心,遇到再宽再平的路面,也不敢开快车了。
下午四点多钟,车终于开进了安康城。
下车与司机握别后,援朝提着两个大旅行包,先找了个小旅社,安顿下来。然后手拿纸条,去县医院找三德的父亲。
张三德的父亲以前在一省级大医院里工作。1971年,遵照毛主席他老人家“医疗要面向基层,面向农村”的最高指示,被下放到安康县。爷俩虽都在陕南,可一年多了,还互未见过面。
之所以下车就赶紧去找三德的父亲,是因为安康汽车站的车票特别紧张。不找熟人,也许三四天还等不上车票。
出了旅社,走在大街上,城市气息扑面而来。安康虽是个县级城市,可毕竟是地区首府。加之襄渝铁路开工后,这里驻有铁道兵三个师的师部。众多的后勤机关和庞杂的车马人流,将安康城拥挤得异常繁荣。满街都是穿军装的军人,不穿军装的市民和民工装束的民工,学兵。这么多部队挤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是哪部分的。又无军衔标识,只能从上衣的四个兜还是两个兜上分辨出军官和士兵。那时又高度提倡“官兵一致”,所以走在大街上,人人都有股闲适自信、谁也不尿谁的神态。这场景令他想起欧战影片中,大兵团会战前的电影画面。
快到下班时分,终于找到了三德父亲。三德父亲见了他,非常地热情又慈祥,简直把他当成了三德,非留他吃晚饭。饭后,三德父亲说:“是这样,我建议你现在就去汽车站,看能否等到一张退票。如果能等到,往往比找熟人还走得快。当然,我明天一早就去托人。你还是去车站试试。要耐心多等会儿。”
援朝运气不错,在车站等到天刚擦黑,就等到了一位退票者。一看车票日期,是后天早晨头班车。援朝赶快买下。又在车站等。心想,若能等到明早的票,再把这张退掉。但等到车站关门,再也没有等到。
第二天一早,他忙去县医院告诉三德父亲。三德父亲也很高兴,说;“我要是托人买,最快也只能买到这天的了。”又嘱咐他说:“你今天最好换个旅社,到车站跟前住。因为头班车发车早,可别误了班车。”
车站距他住的小旅社很远。他提着两个大包,累出了一身汗,才在车站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然后又去找邮局,想给父亲所在的单位打个长途,以便他们向父亲转达。
电话从早晨拨到中午,就是挂不通。邮局小姐都有些抱歉,说:“你吃饭去吧,把话单留下,只要电话一挂通,我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们,行不?”
援朝忙表示感谢。出邮局,在附近找个小饭馆,胡乱吃了顿饭,又去邮局等。结果等到下班,长途仍未挂通。援朝只好往家拍了封电报,说即日起动身返家。
第三天,援朝终于坐上了返乡的长途客车。车出安康西行,约九点,到了汉阴。汉阴的古城墙保存完整,从城门看,颇象个袖珍型的西安。车停在汉阴吃了早饭,又西行至石泉,才拐头向北。约2点多钟,在宁陕的旬阳坝吃了午饭。然后,翻山越岭,一路北上。傍晚时分,车终于进了西安。一下车,援朝又忙换乘市内公交车,往59路汽车站赶。总算赶上了最后一班59路公交车。天黑定时,回到了咸阳。
到了家中,见卧床不起的父亲已骨瘦如柴,真是心如刀搅。他强忍眼泪,含笑向父亲送上礼物,一个短波收音机。这是在连队时,将钱寄往上海第一百货公司邮购的。这是他多年的一个心愿。以前家中只有一个自己组装的矿石收音机,架上室外天线,也收听不到几个台,父亲虽也含笑收下,可病痛已折磨得他无心收听了。
最使他感慨的是弟弟。他离家时,弟弟还童音未变,而今已是声音粗壮的小伙子了。这半年多,姐姐一直在农村争取能招工出来,照顾父亲的担子几乎全落在了弟弟肩上。而弟弟还要上学。
到了家中,他一刻也不能闲着,因为还有两大提包的东西要挨家去送。到了谁家都热情得很,拉住问长问短不让走,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回了家。
就这样,白天出去送东西,晚上在家陪父亲……抽空还要上街采买别人托买的东西。在他回到家中的第二十天,父亲溘然长逝。
料理完父亲的丧事,他又为弟弟妹妹今后的生活问题开始奔波。父亲的抚恤金总共只有九百多元,弟弟还有半年高中毕业,而妹妹毕业还需一年半。姐弟四人共同商量,决定让弟弟读完高中,让妹妹辍学,争取让政府给安排个工作,否则,俩人今后的生活难以维持。
尽管父亲参加革命资格较老,尽管组织上也有意照顾小兄妹俩的实际困难,但真要解决,难度仍很不少。一要解决招工指标;二要考虑妹妹只有十五岁,安排什么工作合适;三还要各部门之间协调配合,因为破格招工绝不是一个部门、一个单位说了算的事。更为难受的,是年仅十九岁的援朝,根本没有办这些事的经历,如今却要一个衙门一个衙门,求爷爷告奶奶地满世界跑。
这时的冯援朝,身心疲惫,极需帮助,而方圆千里,再无亲戚。渴望之中,他想起了吴国政。这是他最好的朋友,聪明又能干,就试着写信给他。没想到吴国政果然有办法,竟通过潘营长的帮忙,获假回来了。
吴国政家中无事,回来就是帮着冯援朝跑衙门。有时还穿起军装,手持部队的通行证,冒充是部队首长派来了解情况的。不管其实质效果有多大,起码在心理上使援朝感到了安慰和依靠。
尽管还在文革中,那时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仅仅两个月,援朝妹妹被安排在果品公司当了营业员,而姐姐也从农村招进了无线电原件厂。冯援朝和吴国政终于可以放心回连队了。
知道他俩要走了,同学家长们纷纷请他们捎东西。出乎他俩的预料,送来要捎的东西竟塞满了七只大木箱,幸好有位同学家长认识地区运输公司的领导,知道近期有辆汽车要往50团送黄豆,正好路过86团学兵二连。于是,他俩连同七只大木箱,就搭乘了这辆汽车。
这是一辆老掉牙的嘎斯车。出了长安一进山,就开开停停,毛病不断。翻越黄花岭时,汽车“吭哧吭哧”地爬到半坡,再也“吭哧”不动了。司机下车一看,原来是轴瓦烧了。
司机姓寇,是个说话很冲的家伙。路边拦住一辆过往的汽车,回咸阳地运司叫修理工去了。留下他俩守着七只大木箱和一车黄豆。
第二天上午,司机和修理工赶来了。等修好了汽车,好容易越过了黄花岭,在营盘简单吃了顿饭,计划着天黑前赶到镇安。可刚过云镇,山洪暴发了,冲断了去路,他们只好停在了云镇道班。
道班的同志非常好,招呼所有困于此的司机们进屋休息。还烧水让他们喝。此时吴国政发现一奇景:不知从哪里涌出了成千上万只螃蟹,在公路上恣意横行。阵势之大,数量之众,叹为观止。吴国政顺手捉了满满一茶杯,放在火上煮。煮熟的螃蟹红油发亮,满屋喷香。撕下一只大蟹螯正准备咬咂,道班的同志忙阻止说;“这是石蟹,多有寄生虫,最好别吃。”馋的吴国政,只好咽下口水,将煮熟的螃蟹忍痛倒掉。
在道班挤坐着,捱过了难熬的一夜。天亮后,山洪退去,公路经抢修,又可勉强通车了。于是,车又前行。好容易到了镇安县,坏消息又传来:前方公路多处严重被毁,预计一星期内通不了车。这可怎么办?
司机和修理工一商量,决定将一车黄豆暂存于当地粮库,空车返回。只头痛这七只大木箱如何处置。
人常说“无巧不成书”,可有时生活中的奇遇,比书中还要巧。
正当他们蹲在粮站门前发愁,冯援朝却眼勾勾的盯上了一位来粮站买粮的大姑娘。姑娘显然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买粮回来时,见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看,就嘟哝了句:
“讨厌!”
“嗨!嗨!你没听见人家说‘讨厌’,你还盯着人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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