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第39章


“记下了,谢谢你。”欧唐奈说完挂上了电话。
他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把伯林顿电话簿拉过来,翻到“斯温,尤斯塔斯·R”。
不出所料,电话簿上的号码和刚记下来的号码一样。
他拿起电话,又拨这个号码。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尤斯塔斯·斯温先生住宅。”
“我想找匡茨夫人听电话。”
“请等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说:“我是匡茨夫人。”欧唐奈一直到这会儿,已经忘了她说话的声音曾经多么使他神往了。那音调里柔软中带些沙哑,使得她说的最平常的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甜。
“不知道你还记得吗,”他说。“我是肯特·欧唐奈。”
“当然记得!欧唐奈大夫,真高兴又听到你的声音!”突然,在他脑子里闪出她站在电话机旁的形象,那柔软的黑色长发披在双肩。他接着说:“我刚给纽约打过电话。他们告诉了我这个电话号码。”
“我是昨天晚上飞来的,”丹尼丝说。“我父亲犯了点支气管炎。我想陪他一两天。”他很有礼貌地问道:“不严重吧?我希望。”
“真的不要紧的。”她笑着说:“我父亲身体结实得象头骡子——他那别扭脾气也象。”他心里说:这话不假,但嘴里大声说:“我原打算请你一起吃饭,在纽约。下星期我到那边去。”
“你现在也还可以约我,下星期我就回去了。”那回答很快、很干脆。
他灵机一动说:“也许咱们可以提前。你在伯林顿,哪天晚上有工夫?”稍等了一会儿,她说:“就是今天晚上了。”欧唐奈马上盘算了一下。他要一直工作到七点钟,如果没别的急事……
他的思路给打断了。“等等!”丹尼丝又说:“我忘了。皮尔逊大夫来和我父亲一起吃晚饭;我还得留下。”她问道:“你愿意来和我们一起聚聚吗?”他心里暗笑:约瑟夫·皮尔逊如果看见他也在那儿会很惊讶的。他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个会面的好机会。于是说:“谢谢,我想咱们还是推迟吧。”
“喔,亲爱的!”她那声音里带点失望的意思。然后,她的兴致又来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吃完晚饭和你见面。我父亲和皮尔逊大夫肯定要下棋,他们一下棋,别人最好别在旁边打搅。”他也立时兴致勃勃了。“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就有空了?”
“我估计大约九点半。”
“我去找你吗?”
“我们在城里见面吧,省点时间。你说在哪儿?”他想了一下,说:“在摄政俱乐部好吗?”
“好:九点半。再见。”当欧唐奈放下电话时,他感到一种有所期待的快感。然后,他又看了看钟,得快着点了,还得及时赶到手术室。
尤斯塔斯·斯温和约瑟夫·皮尔逊饭后的棋局已经进行了四十分钟了。
还是三个星期以前那间镶着很高的护墙板的图书室,欧唐奈和斯温曾经在这里斗过嘴。现在两个老头面对面坐在一张花梨木棋桌的两边。室内只点着两盏灯——一盏是正对桌面垂挂的吊灯,另一盏是门道上边的洛可可式①钨光灯。
①洛可可式(Rococo),指十七、十八世纪欧洲流行的纤巧华美的建筑装饰式样。
两个老头的脸都在阴暗处,头上的灯光直接照射在棋桌中央的嵌在桌面上的棋盘上。只是在他俩之中的一个人向前俯身走一步棋,身影进入上面灯光的光圈之中的时候,身体轮廓才依稀可见。
此刻两个老头都没动,室中的沉寂象笼罩着他俩坐着的一对路易十五式榉木大座椅的一张厚厚的帷幕。尤斯塔斯·斯温往后一靠,手指轻轻地夹着红水晶白兰地酒杯的杯脚,仔细考虑着眼前的棋局。
在此之前,约瑟夫·皮尔逊曾走了一着棋——他在那副雕刻精美的印度象牙棋子中拣起了白棋的“皇后”②向前走了一步。
②“皇后”(queen):国际象棋的皇后是最厉害的棋子,可以任意直走和走对角线。
现在,尤斯塔斯·斯温从他的右手边上选了一个“卒子”③向前拱了两步。
③“卒子”(pawn):国际象棋的卒子第一次走可以走两格。
然后他用挺不高兴的语调打破了沉寂:“我听说医院里有了些变动。”约瑟夫·皮尔逊在灯影里边考虑着他的下一步棋。考虑好了之后,俯身把他的左手边的“卒子”拱一步,拦住对方的“卒子”。然后,他才嘟囔出两个字:“有些。”又是沉默、静寂,时间似乎不动了。然后,那位大亨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你赞成吗?”他俯身把他的“相”①向右斜飞了两格。他在半明不亮的灯影中满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对手,他的表情象是说:“试试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阵式。”
①“相”(bishop):国际象棋的相走斜线。
这回约瑟夫·皮尔逊在没走棋以前就先答了话。“不完全赞成。”他坐在灯影里没有动,研究着对方的棋招,考虑着自己的对策。然后,他把“车”②向左推了一步,控制了一条棋路。
②“车”(rook):国际象棋的车走直线。
尤斯塔斯·斯温没有动。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三分钟。最后他伸手拿起他的“车”,摆在对方同一线上,形成对“车”。然后,他说:“你如果想否决他们的话,倒有个办法。”
“噢?怎么个否决办法?”他随便这么一问,可是很快地拿起他的“马”③,跳过别的棋子,锁住中路。
③“马”(knight):国际象棋的马同中国象棋马的走法,但不受“蹩脚”的限制。
斯温研究着棋局,考虑了自己的棋势,说:“我对奥尔登·布朗,还有你们的外科主任说,我愿意给医院扩建基金捐二十五万美元。”说着他把自己的“马”跳到对方“马”的旁边,把它看起来。
这回停了很长时间。最后老病理医师拿起“相”来吃了对方的一个“卒”。
他小声说了一声:“将!”然后,说:“钱数很不少啊。”
“我提了一个附加条件。”现在斯温已处于守势了,把他的“国王”①向右移了一步。“这笔钱只有在你放手主管你的病理科,愿意干多久就干多久这样的条件下才捐出来。”
①“国王”(king):国际象棋中的“将”。
这回约瑟夫·皮尔逊没走棋。他似乎在沉思,眼睛望着对面上方的黑洞洞的空间。然后,他简单说了一句:“我很感动。”他的眼神回到了棋盘上。
过一会儿,他把他的“马”移动一下,“跳将”。
尤斯塔斯·斯温仔细地看着这一着。在没走下一步以前,先拿起了白兰地酒瓶,给皮尔逊和自己的杯子都满上,然后放下瓶子说:“现在是青年人的世界,大概一直是这样的。只是,有的时候老头还有权……并且懂得怎么个用法。”说完以后,他眼睛光一亮,俯身拿起他的“国王”前边的“卒”子,吃了对方的有威胁性的“马”。
皮尔逊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敲着下巴,想了一下,拿起他的“皇后”向前走了六格,吃了黑棋的“卒”。“你刚才说……奥尔登·布朗、欧唐奈……他们都知道?”
“我说得很清楚。”老大亨拿起他的“相”吃了对方的“相”。
皮尔逊突然一笑,看不出是棋局还是刚才的对话把他逗笑的。可是,他很快把他的“皇后”放在黑棋的“国王”旁边。小声说:“将!”尤斯塔斯·斯温的棋出其不意地给“将”死了。他赞赏地看了一下,点点头,象是证明他的判断不错似的说:“约①,”他说,“没有疑问——你的身手不减当年!”
①约是约瑟夫的简称。
音乐刚刚停止。在这小巧玲珑的现代化俱乐部的舞池里刚刚跳过一曲的一对对舞伴正在走回自己的餐桌。这里是伯林顿少数几个高级俱乐部之一。
“告诉我你刚才想什么呢,”丹尼丝·匡茨说。她冲坐在里面小餐桌对面的欧唐奈嫣然一笑。
“坦白讲,我刚才在想,再有这么一次机会有多好。”她轻轻地举了一下欧唐奈用手握着的酒杯,她第二杯老式鸡尾酒②的残酌,说:“祝你总这么想。”
②老式鸡尾酒(old…fashioned)用威士忌、苦味酒、一片柠檬、少量苏打水混合,加冰块,配上一些水果。“那你怎么去的纽约呢?”
“这杯酒我得干。”他干了他的苏格兰威士忌和苏打,然后向侍者又要了同样两杯酒。“跳舞吗?”音乐又奏起来了。
“好极了。”她站起来,他跟着她走进灯光暗淡的小舞池,她半转过身子,他伸出手臂,她偎进他的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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