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落娇红》第105章


“等着看吧,浣邑侯手持重兵,操国家权柄,家里还有个四皇子呢,这自身忠不忠、正不正,还很难说。”
朦朦胧胧听着这些话,休休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滋味。隔了很久,马车继续起动,她将身子靠在车内,不再动弹。
波谲云诡的争权夺利,总要消除一些人,来换取另外一些人的稳定快乐。可是,为什么天际哥就注定要被牺牲呢?他有何过错?这样公平吗?
“要是我们都在孟俣县,不到这个地方,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总有一天,这些消息会传到天际他母亲的耳朵里,她会不会为当初的选择后悔?”
休休一路笨拙地想,一路牵挂天际。进到晗园时,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刚进房内,便眼前一黑,颓然倒下。
用人听到动静过来,见此情景连忙将休休扶起。休休怕用人又去柳茹兰那里禀告,便有气无力道:“我是心烦意乱体力不支,你去熬些拆骨汤。”
白日很短,晚膳时天色就黑了。休休只喝下几口拆骨汤,便卧榻不起。
那个春夜那么冷,而她全身更冷,冷到骨髓都要结冻了。她整整躺了三天三夜,仿佛整个身心都被填满了寒冷,让她无思无想。
迷迷糊糊她听到远处有鞭炮声、欢呼声,皇宫方向洪钟长鸣。而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人在迷离中,看不见痛苦,也根本感觉不到快乐。
她那时以为自己快死了。
如同一盏风中烛,只要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落日斜,湖光滟滟,萧岿的行宫沉浸在虹霓光色里。冷风过处,寂静无声,一名女子跟随御林侍卫拾阶而上,披风将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风拂过窈窕身姿,铺上青石板路。
太子妃郑懿真坐在水榭内,四角早放了炭炉,烫了合欢花酒的香气几乎要将人熏醉了。她身上的刻丝貂裘直耷到波斯地毯上,两只毛色幽亮的黑犬在地毯上嬉戏打滚。
懿真一手托腮支在桌上,目光死盯着朝这边走来的女子。正好一阵风起,女子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额际。懿真认出是谁,面上凌厉了许多。
“小畜生,给它点甜头,就闹个没完没了!”她高声骂道,顺势踢了黑犬一脚。
听到声音,休休拢了拢披风,将风兜缓缓除下,朝懿真恭谨地施了礼。侍卫忙行礼跪下,回话道:“储夫人有急事想见太子殿下。”
懿真不急不缓地道:“太子回来才几天,储夫人又找上门来了。说起来你父亲和我父亲都是功臣,我又怎好不让你见面?刚才亏了别人提醒,才想起你是有夫之妇,我还当你是沈休休小姐呢!”
休休一瞬间屏息,面上蓦地腾起了尴尬的红晕,心里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倒是侍卫机灵,见太子妃并无阻拦之意,压着嗓子道:“夫人请。”
休休连忙垂眼,走的步子有丝慌乱。直到过了湖池,她才有些定神,不由得轻轻地吐了口气。
她承诺过,此生不再与他见面。
可是,为了救天际,这只能是最后的办法了,也顾不了这些。
暗淡的光线和一点点的彩霞缭绕,不同的光影将她夹在其间,她的身影就愈见单薄。她微微抬起头,意识出现一种迷离,仿佛隔了几层纱帘,看不清楚前面的景物,却依稀看见有个挺拔矫健的身躯,大步朝她走来。
凝神看去时,萧岿已经站在她面前。一缕光线照在他的面容上,眉目清俊,目光晶亮,像她初见他以及梦中所见的一样。
是的,他是储君了。霸气外露,一副帝王面相。
人的心毕竟会变,如今她这番模样,没有嫣然妩媚,有的只是几分悲哀和怜悯,分明像个怨妇。
他会怎么看待她?说不定他会笑话她的。
二人面面相对,静默中,她听到他一声轻微的叹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似有一丝甜掺和着苦水渐渐洇开来,她苍白的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你的伤还好吗?”
“好了。”
他缓缓伸出手,揽住她的肩。她本想避开,一阵暖暖的感觉爬上脊背,蔓延到全身,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休休心一暖,隔着潮湿的目光,此时却只想做出无所谓的笑,终究无法笑出。
“我是来请殿下帮忙的。”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我们去里面说话。”说完便拉了她的手腕。正巧触到她的痛处,她不禁低呼一声。他凝视她,不等她阻止,轻轻提起她的手,碧荷色的袖子滑了下来。
那夜争吵,天际气愤之下推倒了她,手臂撞到了床架。已过一月多,那大片大片的淤青虽是淡了,还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萧岿蹙起眉头,脸上分明浮起难忍的痛楚:“你不好吗?他待你不好吗?”
她终于垂下眼帘,颤抖着道:“我很好,是他不好……求你救救他。”
他生了气,咬了咬唇,清清楚楚地说:“我知道,没有天大的事,你是不会来见我的。你明明不好,为什么还说好?”
她摇着头,清楚自己来此地的目的,继续说:“天际卷入穆氏案子,被抓了很多天,现在可能关在刑部大狱。”
萧岿缓缓收手,倒似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沈不遇,这个老鬼,连自家人都抓了。”沉吟片刻,他高声叫唤垂立在远处的宫人,“快拿纸笔,带上太子玺!”
他轻轻地扶着她的手,慢慢向殿内走。她的手不盈一握,仿佛一捏即碎。休休觉得从指梢到全身,都有一种让人依恋的感觉。
霞影穿过漏窗,映在萧岿的脸上,给人一种安定怡然的感觉。他专注地写着,休休忍不住凝神望去,几疑自己在梦中,只觉得不像是真的。
萧岿写毕,唤了侍卫:“急速送至刑部,再派兵在路上接人,将人直接送到家。”他回身,安慰休休道,“不用着急,事情马上就会办好的。”
休休的眼中似有水波盈动,她竭尽全力控制住,深深施礼。
叹息声中,他拉住了她,眼中潋滟着深情的光,轻轻地将她抱住,像捧着一朵娇嫩得随时要被风吹倒的花。
“我送送你。”
他们并肩走在通往宫门的青石路上,此时一眼望去整个湖面平滑如镜,天色渐晚,浓浓雾霭笼罩堤上竹林。
“听说我离开的这几月,江陵并未下过雪。”他说。
“没下雪不是更好吗?”她应道,感觉这样闲闲地说会儿话,真好。
在她的记忆深处,过去的冬天和这个春天,是那么的寒冷。
他自信一笑,眉宇间宛如出了鞘的刀剑:“我倒希望能下场大雪,把全梁的山河覆盖。就像一张白纸,我用手中的笔墨将重新给它绘出灿烂图景。”
这样的神色和语气,与以前所见的萧岿判若两人。休休突然懂了,忍不住侧头,正见到萧岿带着温柔笑意望着她,嘴角抽起一丝无奈。
曾经那个星皎云净的夜晚,马上重重叠叠的一对人影,他们十指交缠,那么的和谐安逸。
眼前房帷依旧,花月如常,而斯人隔绝已多少日子?想起天际还在受苦受难,她已然失去了寻芳的心情。
凄凄寒风中,她向他拜别。他的声音似在颤颤飘动:“休休,我们都做错了,不要再错下去了,你知道吗?”
“即使是错,我也要错下去。殿下不是以前的殿下,你会是旷世名主,会变得更强大。休休的世界很小,只是一座庭院,一个爱我的夫君。能满足固然是好,不能也只好这样。殿下保重。”
她含着泪离开,不忍回头。
远处,郑懿真变幻莫测的脸在湖光的倒映下时隐时现。
她木然地望着青石道上相携而行的这对男女,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萧岿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只瞧见他想牵住沈休休的手,沈休休不知道躲避,只是加快了脚步。萧岿唇一扬,朝她微微一笑。
郑懿真想,那种笑,对她来说都是奢望的。
她缓缓起身,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还未站稳就几欲跌倒。恰在此时,蒋琛进入水榭,伸手拉住了她。懿真发泄似的推掉蒋琛的搀扶,眸子里露出凶煞的神色,双唇颤动。
几个字从她嘴里蹦出,除了她和蒋琛再无第三人能听见。
“心头之患啊!”
天际终于被抬回了家。
因是受了酷刑,遍体鳞伤,加上从益州到江陵长途跋涉,虚弱的身子经不住颠簸,到家时已是昏迷不醒。
休休在天际身边随侍药炉茶灶,衣不解带数日。几天后,天际终于清醒。
他抬眼望着休休布满红丝的眼,脸上竟浮现自嘲的笑:“我现在明白,在我决定娶你的那一天,嵇大人已经放弃我了。这次运货,不是重用我,实是利用我,铤而走险。我只是他们扔下的一枚棋子。事到如今,谁还顾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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