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葵》第14章


“不用了,在这里跟你聊聊天就好。”嘉文说,“再说你也不怎么喜欢楼下的气氛吧?”
“有一点吧。”沈青说,“不过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不知道怎么跟其他人交流,也不知道在一些社交场合应该怎么表现,从小到大一直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只交到过两个朋友。我以前甚至想,如果有人可以写一本关于怎么跟其他人交往的书就好了,那样的话,当我遇到某种社交场合的时候,只需要像查字典一样地翻开那本书,然后按照里面所提供的方式去表现就可以了。”
“你不会真的买过那种书吧?”嘉文笑道。
沈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种书有的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可是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书里没有的情况,那个时候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恰如其分地去表现。”
嘉文笑了笑说:“可是你跟我不是可以很正常的交流吗?”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评判我,也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
嘉文凝神看着她,俄顷说:“我也一样。就是因为知道不管我有过多么不堪的经历你都不会评判我,所以才能毫无顾虑地把那些事告诉你,或者说一些在其他人看来很混账的话。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有在女孩子面前说过‘手|淫’、‘意淫’这类的话,因为他们多半会骂我思想龌蹉。”他挠了挠头说,“之前在学校上外国文学课的时候,我选了伍尔芙的《奥兰多》做课题展示,我在展示中引用了弗洛伊德的‘乳|房羡慕’和‘阴|茎嫉妒’理论,结果只讲到一半,那个年轻漂亮的实习女老师就红着脸骂我下流,让我滚出去。”
沈青笑说:“其实从前也有人用类似的词形容过弗洛伊德,他们说弗洛伊德是个满脑子淫|秽念头、邪恶下流的人,还联手抵制过他的着作。这只能说明人们终究还是很难接受那些在他们价值观之外的事物吧。”
“的确是这样。”
过了会儿,他们喝完了那两听啤酒,嘉文又起身去取了几听,顺便带了一只偌大的盒子过来。
“这是什么?”沈青好奇地问道。
“除湿器,算是那台电视的回礼。很抱歉我买不起更大的。”嘉文说。
沈青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过想了想还是收下了。嘉文喝了口啤酒,又侧了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丝绒礼盒,有些别扭地递给沈青说:“还有这个,也是店家送的。”
沈青接过来打开,盒子里一对精致小巧的珍珠耳环。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嘉文应该是不好意思直接送她耳环,因而才顺便买了那台加湿器。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莞尔一笑,从盒子里取下那对耳环带上,转过身去问他说:“好看吗?”
“嗯,好看。”嘉文微笑说。
他们又闲谈了片刻,电视机里突然传来新年倒数的声音。他们盯着电视屏幕里那些带着希冀和喜悦的表情大声倒数的人们,也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同他们一起倒数起来。新年到来的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对彼此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相视一笑,将啤酒罐里的酒饮尽。
而后,沈青想越过嘉文再取一听啤酒,而嘉文也恰巧回过身去想帮她取,见她伸手过来了,便又回过头去,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过分靠近地凑在了一起。嘉文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周围的喧嚣在他脑中一时静止。沈青也因眼前这忽然而至的尴尬情形而僵住,久久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停在那里。于是,嘉文试探着上前吻了她。
一开始,那个吻是淡的几乎没有痕迹的,他只敢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地碰触她的,就如同害怕惊吓了她一般。她并没有拒绝,甚至也开始小心地碰触他的唇。于是,他试着将那个吻加深,将自己的唇上的力量一点点加诸于她柔软的唇瓣上。她依然没有排斥,于是,他大胆地捧起她的脸,深深地亲吻了她。
沈青也专注地亲吻着他,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羞愧或不安,因这亲吻一开始是不带有任何情|欲力量的,它兴许只是一种长久以来的惺惺相惜,藉由酒精的力量,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刻的孤独表达。然这少年温热的呼吸、有力的心跳及他身上飘荡的青涩然而充满生机的雄性的味道,却渐渐让她感到了一种隐隐的渴望,她对这渴望惶恐不已。于是,门外突然响起的梁正林的声音成了她心中那些理智与恐惧的理所当然的出口:
“沈老师,你在吗?我们要去看烟花啦。”
沈青张皇失措地推开了嘉文,一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一边静静聆听着门外的声音。
“兴许是已经去了吧。”一个服务生说。
脚步声一点点地消失在楼梯上。沈青有些恍惚地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嘉文急忙伸手拉住了她,她顿了一下,还是甩开了。
嘉文怔怔地看着她走到门口拉开了门。走廊里的光一瞬间照进了他的眼睛里,而后又在那扇门关闭的一瞬间倏然消失了。

春节之后,沈青一直忙于论文的修缮工作,无暇兼顾他事,因与梁正林告了两周的假。在那两周里,她的头脑彻底被英文文献占满,除夕那晚的事也被她硬生生地抛到了脑后。
她再次来到梁记餐厅时已是三月。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搭乘了6路巴士,一路上到处都是春光洋溢的景致。她又忍不住回想起跟嘉文的那次亲吻,心情一下子又变得焦虑起来了。
那天下午餐厅店修,梁正林和服务生们用水管将餐厅里的玻璃、桌椅、楼梯统统清洗了一遍,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沈青进门时,梁正林正在对面擦着柜台,见她来了,热情地同她打了个招呼:“沈老师来了,最近很忙啊。”
沈青说:“是啊,因为快要论文答辩了。”。
梁正林点点头,弯腰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盒子和几本书堆在台面上说:“老师一直没有时间来,嘉文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您。他上周走了。”
这个过于突兀的消息被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毫无预兆地说了出来,以至于沈青在听到的那一刹那便彻底呆住,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走了?他上周走了?为什么?
“他说一个亲戚有心接济他,他就搬过去住了。我问他是什么亲戚,住在那里他也不肯说。只说安顿下来了就打电话给我,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沈青没有听到更多的内容,那之后她的大脑一直是一种空白的状态,就连那天下午自己是怎么给梁小祯上的课都记不起来了。
下课后,她机械地下楼向梁正林告辞,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梁叔,最近我一直很忙,以后恐怕没有时间来给小祯上课了。您再帮她找其他的老师吧。”而后她便带着那台装着除湿器的盒子和那几本书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听见梁正林的回答。
在这过程中,梁小祯一直站在木造楼梯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快要穿过马路时,那少女忽然跑出门外,大声地呼喊起她的名字来。因这女孩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女人离开后,那少年兴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沈青并没有停下来回应她。
少女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橡树公寓(1)
三月的一天,沈青收到了英文学系博士课程的准入邮件,得以继续留在系里研读语言学。同一天,她失去了自己的公寓。
她接到房东电话那天正在与导师面谈。那时她正忙于准备副博士学位的答辩,无暇再去兼职,余下的研究补助也不足以支付下月的房租,无奈之下只好与房东退了房,重新搬回了校舍里。自那天起,她就开始隔三差五地在网络上张贴寻租广告,然而半月过去了,也依旧无人回应。
有一天,当她坐在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厅里盯着自己发布的那些广告愁眉不展的时候,安娜突然朝她走了过来。
“你出那样的价格,除了公屋是租不到其他公寓的。可惜你不是香港人,也不能住公屋。”她笑了一声,靠在离沈青不远的门边,燃起一支烟。
沈青有些不悦地合上了电脑。
“在学校住不是很好吗?不用交水、电、网络费用,通勤也方便。”
“我有很严重的睡眠问题。”沈青说。
“那就多花点钱租一间高级公寓嘛。”安娜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烟,乜斜着眼说,“你家其实很有钱吧?我从你的举止和穿着里可以看得出来。难道说你们家破产了?”
沈青没有理她。
安娜笑了笑,一言不发地抽完了那支烟。过了会儿,她掐灭烟蒂扔在了门外的垃圾桶里,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对沈青说:“我倒是知道一个房租便宜的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沈青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安娜却毫不在意地兀自说道:“如果有兴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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