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葵》第23章


我偏爱数字5。
我偏爱冬天。
我偏爱一个人的独处胜过一群人的孤独。”
二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密会了两周——虽然是对彼此避而不见的。第十四天时,嘉文终于用自己的字体在信纸上写了一句:“我偏爱我对你的爱胜过我对于任何一个人和上帝的爱。”并且在后面签了一个小小的“文”字。
沈青心如潮水涌动,不过仍旧不露形色地将信纸收好,又将书放回原处,然后假作平静地离开了图书室。那天晚上她又失眠了,然而她却平生第一次没有感到抑郁或烦躁。早上,她又将那首诗重读了一遍,心情依旧如昨天一样快乐。她思忖良久,鼓起勇气在那页纸上写道:“我偏爱这个下午胜过我人生中的任何一个下午。”而后,她在那行字下面签下了一个“青”字,将这页信纸连同她此前拍下的那张相片一起夹在那本书里,倒放在了书架上。
那之后她的心情一直是忐忑的,她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既期待又焦虑。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从嘉文那里等到任何的回应。她只好又去了图书室,这才惊讶地发现,那本书已经不见了。她心想兴许是分类员放错了,慌又从头至尾地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书架,过了许久才如梦初醒般地跑去终端系统那里查询这本书的流通情况。她慌慌张张地在系统中输入了那本书的标题,系统提示很快弹出:此书不存在。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脑屏幕,良久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跑去门口的接待台向阿甘询问那本书的去向。
阿甘有些躲闪地说:“系统里没有的话,那就是没有吧。”
“怎么可能没有呢?前段时间我明明还看到过!”
“你看错了吧。”阿甘狡辩说。
沈青刚要与他争辩,忽见他神色有点可疑,转念问道:“是不是你拿走了?”
阿甘顿时一副被抓到现形的羞愧表情。沈青终于确信那本书的确是被他拿去,再三追问之下,阿甘终于坦白了自己的动机:
“这个图书室里有十分之一的书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几个人读。作为一本书,没有人读的话也太可怜了,就像一个人没有人要的孩子一样。所以,我每年都会从这里拿几本无人借阅的书回去读,读完之后一想:反正还回来也不会有人读它们,于是就把它们留下了。反正那些人永远都不会发现不是吗?”
沈青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依然耐着性子对他说道:“上次的书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啊,我的确在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阿甘笑嘻嘻地说。
“拜托你还给我吧。”沈青恳求说。
“可是我捡到的东西就是我的呀。”阿甘脸上带着一种天真的笑容说。
沈青虽然恼火,却又担心再与他周旋下去,他会将那件事说出来,只好隐忍地离开了。
那之后她又与阿甘谈过几次,然终究没能将那页信纸索要回来。她于是渐渐不去那个图书室了,嘉文也仍旧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1' 1829年《歌德谈话录》。
'2' 《荷马史诗》中曾用酒色形容大海的颜色。
'3' 辛波斯卡:《种种可能》。
忽然发现这两个人的名字连起来是“文青”啊。。。我发四这只是巧合而已,当时取名时根本没想这个问题。
这次排版了,每段空了一行,换场景两行,是这个意思吗?
、蓝色海葵(3)
圣诞假期的前一天,梁小祯送了一份礼物给沈青。沈青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见里面装的是一些自制的老式糕点,略有些惊奇。
梁小祯解释说:“是阿爸让我带给老师的,他一直很挂念老师呢。”
沈青道了声谢,要她代为问好。
梁小祯又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嘉文身上:“阿爸也让我给嘉文带了一盒。前些日子他去餐厅看我们啦,阿爸知道他也来了C大,高兴的不得了。”
沈青笑了笑,没说什么。
梁小祯转而又说:“新年的晚上有部很不错的3D电影上映,我和嘉文约了去看。老师要不要一起去?”
沈青想了想,说:“你们去吧,我那天晚上有事。”
梁小祯“哦”了一声,没再问她什么。
新年很快到了,齐扬不出所料地打来电话约沈青一起跨年,沈青推了几次也没推掉,最后只好同意。
他带她去了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餐厅吃了晚餐,之后又带她去散步,一整个晚上都像往常一样讲着那些无聊的轶闻和笑话。不过兴许是因为新年的气氛,沈青竟没有觉得他的笑声多么令人讨厌了,有一瞬间,她甚至因为他那些想要逗笑自己的努力而感动了。这一点点的好感使她在齐扬试图牵她手的时候没有拒绝。齐扬觉得既意外又惊喜,于是大胆地握住她的手,一直牵着她走到了维多利亚港。而后,他们找了一个人潮不那么拥挤的位置停下来,静静地欣赏对岸的夜景。有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开口|交谈。正当沈青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齐扬忽然将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她回过头去,恰好迎上他那张过于靠近的脸。她意识到他想吻她,慌忙闪身躲开,先前对这男人的厌恶感又再度涌了上来。
他连忙向她道歉,继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温柔语调恭维说:“因为今晚你太美了所以才忍不住想亲你。”这种拙劣的表演实在让她觉得恶心,于是她松开他的手,语气冷淡地向他告辞了。他又恳切地求她留下,她却只冷冰冰地说了句“我明天还有事”就一个人去搭地铁了。

她走进地铁站时是9点35分,站内挤满了等车的市民和游客。她走到车尾的位置,在队伍末尾站定。
在等待列车进站的那段时间里,她一直望着站台上的一张广告海报发呆,因而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隔壁队伍里的那少年向她投来的视线。而后,列车进站,车门在前方缓缓打开,她被人潮推搡着前进,差点摔倒在地上。就在她踉跄着站稳,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她的视线终于与他交汇了。她不禁有些错愕。然而只过了一秒,她就被挤进了车厢里。嘉文也跟着人群上车,与她隔着一个车厢的距离靠窗而立。她偷偷地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见他也在看她,慌又扭过了头来。
十几分钟后,她要换乘巴士的那站到了,她走到车厢门口下车,讶然地发现嘉文也下了车。二人依旧保持着一个车厢的距离一前一后地搭电梯出了地铁站,又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巴士站台。一路上,谁都没有试图缩短那段距离,上车之后,二人也仍是默契地分站在巴士的车前和车尾,就如同两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样。车窗外飞速闪过百货大楼的霓虹灯广告牌,不远处的音乐喷泉广场上,一大群人正挥舞着荧光棒等待跨年。沈青心里忽然有些沮丧。
这一年又倏忽而过了,似乎发生过许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有时会有种荒谬的感觉,就好像,只有其他人在那条名为时间的轨道里不停地向前飞跑着,而自己却像那个因为回头张望而变成盐柱的妇人一样,被形单影只地留在了原地,说不定哪天风一吹就变成尘土了。'1'她有时也会想,像她这样的人,真的能够生存下去吗?真的可以去爱别人吗?
她的思绪在飘得更远之前被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打断。她有些诧异地偏头望去,只见前方的道路上挤满了游行示威的人群,巴士被迫停了下来。司机尝试从队伍的一侧通过,没有成功,最后只好将车停在路边,让乘客下车。
沈青紧随其他人下了车,想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人群,不料只走了几步便被队伍冲散。她下意识地回头去寻嘉文的影子,却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前方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继而是激烈的斥骂和冲撞声。她看见一队举着港英旗帜的人群和另一队高喊着“撑政府、打政棍”的人群厮打在一起,所有的人都跟在其他人身后大声呼喊着各自队伍里的口号,向对方挥动着怒不可遏的拳头。于是她被彻底地困住,一股莫大的恐惧向她袭来。
混乱与失序的状态一向让她感到惧怕,因为比起目标诉求,它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单纯的、无意义的生理宣泄,那些人不会听见自己在喊什么,也不会去思考他们所愤怒呼喊的口号的意义,他们不过是在享受一种集体的假性高|潮而已。她从未见过一场理性且高尚的暴动,所有宣泄之后的面孔上,都无一例外地有着一种狰狞可怖的表情和男性下|体的污浊味道。这叫她感到恐慌不已。
这恐慌最终一点点地占据了她,也让她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开始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密闭的人群中四处乱撞着逃亡。
然而她终究没有逃出游行队伍,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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