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葵》第24章


然而她终究没有逃出游行队伍,反而被挤到了冲突的前线,一个“反政府”阵营的男人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趔趄了一下向后倒去,惊恐得几乎要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了——如果她没有倒在身后那人的怀中的话。她先是闻到一股熟悉的清爽的味道,而后便被那对有力的臂膀拥住了。她惊魂甫定地回头,嘉文也在温柔而决然地看着她。他像是抚慰一般地与她相拥片刻,俄而拉起她的手向暴|乱的人群之外走去。这次,他并未握着她的手腕,而是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像是害怕再与她走失一样。他的手,温暖、宽大,充满令人心安的力量。

那天晚上,嘉文一路将沈青送回了公寓。走出游行队伍之后,嘉文起先问她要不要打车回去,沈青说还是走路吧,他们于是牵着手走了5个街区回去。
路上,嘉文有些犹豫地问起了那封信的事。沈青说:“被那个图书分类员拿走了,他是个收藏癖,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嘉文又问说:“那…你是怎么回应的?”
沈青想起自己写在那页信纸上的文字,有些赧然地说:“我不告诉你。”
嘉文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没再追问下去。
二人又由此聊起了文艺理论,继而聊电影、音乐,终于聊到彼此的生活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橡树公寓。
嘉文有些遗憾地松开沈青的手,说:“改天再聊吧。”
沈青抚了下耳畔的头发,有些别扭地说:“不然…上去坐坐吧。”
嘉文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连忙点头说:“好。”
沈青于是带他来到三楼自己的房间,开了灯。嘉文环视了一眼这个不大然而整洁优雅的房间,心中忽有些难为情,因他是第一次来到独身女性的住所,何况是自己爱恋之人的居所。沈青多少也有些不自在,不过仍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帮他冲了茶。嘉文接过,说了声“谢谢”。
沈青笑笑,问说:“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嘉文喝了口茶,倚在书桌上说:“不怎么好。为了追女孩子去考大学,为此忍受了一年多的苦闷生活,可是没想到那个女孩却不理我了。”
沈青抿嘴笑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嘉文也笑了笑,继续说:“准备入学考的那段时间,我一直住在一个表姑那里。离开梁叔的餐厅之后我就去找了她,我去了之后开门见山地求她说:‘姑姑,你收留我一段时间吧,我想考大学,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如果我回去跟我爸住的话,他每天都会打我,我是没有办法好好复习的。如果我去找社工的话,他们一定会自以为是地帮我调解家庭矛盾,然后再将我送回家去。我除了你再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求助了,所以请你帮帮我吧。’表姑一家一开始是有些不情愿的,因为他们家也不富裕,一家人挤在几百尺的公屋里,儿子又在读大学,亟需用钱。后来我跪在地上恳求他们,又保证以后一定会把这段时间的花费还给他们。他们这才勉强答应了。
那一年半里,我一直睡在他们家的客厅沙发上,他们差不多每天都会给我脸色看,所以白天时我都会带上一点吃的去楼道或者社区图书馆看书,只有晚上才回去睡觉。可是即便这样,表姑的家人还是看我不顺眼,特别是她的儿子。那家伙是个笨蛋,两年前去读了所三流的学院,每年都会挂科,整天被父母数落,因而隔三差五地找我的茬,说我不自量力,不过是个小混混居然还想考C大,有一次还把我的书全部扔进了垃圾箱里。我去垃圾场找了一整天才总算找了回来。表姑和她丈夫也没少嘲笑过我,说我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不过那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我的动力,你不知道那天我将准入通知单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心中有多么痛快。
当然,我最大的动力还是你。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每次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就会去学校看你吧?有一次,就是我的书被那个家伙扔掉的那天,我又偷偷地去学校找你了。那天你跟一个男人在餐厅里吃饭,我一见到那情形,心一下子就凉了。好在那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碰你,于是我说服自己说,你和那男人只是朋友而已。可是即便如此,你离开那家餐厅的时候,我还是差一点就忍不住从门口冲过去拥抱你了。我多想过去告诉你:‘不要跟其他人在一起,也不要爱上其他人,再等我一会儿好吗?’最后,你果真没有爱上其他人。可是似乎也没有在等我。”嘉文低头看着杯子里静止的茶,像是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沈青沉默片刻,俄顷说:“谁说没有在等呢?”
嘉文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她说:“那你之前为什么躲我?”
“我有些害怕。”沈青说。
“害怕什么?”
“很多事。比如有一天你会不会丢下我?”
“我不会丢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我知道。刚才你回去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沈青微笑说。
她又跟嘉文讲起了自己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讲完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更加琐碎的事,就这么聊了一整夜。在这过程中,新年伴着一阵钟声和烟花绽放的声音降临,一千颗星辰在天空里划过,他们毫无芥蒂地拥抱,对彼此说了句虔诚的“新年快乐”。
黑夜快要从天空中褪去的时候,沈青提议去看日出。二人于是裹着毯子去了楼顶。他们在那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远处海面之上的天空渐渐变成了灰蓝色,海天相接处一抹飘渺的粉,几缕纤柔的橙。几秒钟后,初阳终于在平静而深沉的大海中投下一串细碎的金光,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他们脚下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照在他们疲倦然而充满期冀的脸上。他们长长地拥抱,忘情地亲吻。
而在他们身后,这城市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1' 《旧约。创|世纪》:“上主遂使硫磺和火,从天上上主那里,降于索多玛和哈摩辣,毁灭了这几座城市和整个平原,以及城中所有的居民和地上的草木。罗特的妻子因回头观看,立即变为盐柱。”
晕,圣经也和谐啊。。。
、蓝色海葵(4)
春天到来时,教会组织了一次植树活动。嘉文和梁小祯也来了——嘉文是因为沈青而来的,梁小祯是因为嘉文。近来,这二人开始频繁地来教会参加团契,渐渐地与教会的人熟识了起来,有时在团契之外遇见,也会礼节性地与他们聊两句。
那天教会租了两辆小巴载教友们来到近郊,由神父和修女带领着去了林区。神父穿了一身休闲便装,看起来愈发的高大英朗。安娜调笑说:“神父,你说你有这模样身材怎么就做了神父呢?不晓得有多少女人觉得惋惜呢。依我说,不如趁着还年轻转行去做演员怎么样?”
神父瞪了她一眼,丢给她一只水桶要她去溪边打水,自己则与几个男教友带着铁锹和铁镐去了那边的田间。嘉文也拎起一捆树苗跟了过去。经过沈青身边时,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扫了下她的手心,沈青也回握了他一下。虽然二人竭力想要保持面色的平静,脸上却都禁不住露出羞涩又快乐的笑容。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阿甘瞧见,他也偷偷一笑,等嘉文走远时,悄悄走上前来,在沈青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沈青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不悦地看着他。
阿甘神秘兮兮地朝四周望了望,凑过身来小声说道:“我刚才看到啦。”
沈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还有上次你们在图书室后排的过道里亲嘴我也看到了。”
沈青皱了皱眉头,恼说:“你什么意思?”
阿甘一脸诚恳地说:“你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说完,他又像个孩子似的对沈青挤了挤眼睛就扛着铁锹跑开了。
沈青犹疑地望了眼他的背影,也拎着劳作工具过去了。
她与嘉文、安娜、梁小祯还有其他几个男教友一组,男人们掘坑填土,女人们则负责担水浇水。然梁小祯却自告奋勇地要与男教友们一起掘土。男人们一开始以为她不过是因为觉得新奇才想尝试一下,便带着一种怜爱的态度故意逗了她几句,后来见她竟是真的在卖力劳动,便纷纷夸她“踏实勤恳,一点都不娇气做作”。梁小祯于是更加努力地劳作,每一次举镐和扬土都是快乐的,劳动者的血液在她的体内复苏,她觉得流在自己后背和肩窝里的汗水简直是光荣的了。
她是如此专注于这种劳动的快乐,因而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向她投来的视线——在那边的田垄里,阿甘正将双手压在铁锹上痴痴地凝望着她。这女孩劳动的姿态如同花朵吸引蜂蝶一般地吸引着他。他觉得她流着汗水挥镐的样子实在美极了,那是那些皮肤苍白体态羸弱的城市女孩永远都不具有的一种美,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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