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万里》第84章


锦衣男人的目光从那青年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胸膛一路向上,最后定格在他脸上。叹气道:“他还这么年轻。”
“唉。。。。。谁说不是呢?老夫只能尽力治好他身上的伤,至于其他的,就恕老夫无能为力了。公子还是快带着您弟弟另寻名医吧,莫要耽误了病情。” 老大夫边说着边开了张药方出来,又拄着拐杖进去取药了。
药堂里顿时只剩下三个人,李清夷和长随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那边怎么办?” 他问道。
太子那边早都迟了,想到这里,黑衣长随生无可恋地说道:“随您的便了。”
“那等他醒我们就走?” 李清夷执着扇子拍了拍手心,“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太不君子了。”
“恕属下直言,太子殿下能等您,恭王那里可不等人。”长随不甚赞同地说道,“况且您连这位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就贸然出手相帮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你也看到了,不帮他就会死。况且太子殿下不是说已经找到人暗探了吗,我去不去都不急。” 李清夷一摊手,无所谓地道:“俗话说的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扑扇声,听上去似乎像是有鸟落在了台子上。二人齐齐一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太子的信!”
那鸟是太子嘱底下的人特意驯养的用来快速传递消息的鹞鹰,专门循着香而来。他们改变了路线,想必那小东西找来肯定是废了一番力的,想到这里两人连忙出了门去查看。
他们走后,屋内躺在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了无神的双眼。
“临终。”
过往的时间里,他从未仔细想过这个词会和现在的自己挂钩。他知道自己有不少缺点还有眼疾,并不是个很好的人,也许并不值得上天垂怜。
温述秋绝望至极,可是他才开始活,才刚体会到阳光的滋味。怎么就,怎么就到尽头了呢?也许是那大夫学艺不精,根本找不到方法治自己,温述秋心里隐隐又有些期望,这种隐秘的幻想就如同太阳之下的薄雾一般轻飘,很快又被自己打破。
像是有人用细线轻轻拉扯着心脏,他很快便感到了一阵溺水般的窒息,脑袋里也嗡嗡直响。肩背之间的伤口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巨大的恐惧、彷徨感笼罩在青年心头。
可是他又很快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即将要完成的事情,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绪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温述秋躺在坚硬的木床上,毫无光亮的双眼望着斑驳的砖墙。他神色淡然,思考着这个词的意义,上天实在是有好生之德,在这样早的日子就要召他回去。大概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就会有人告诉晏无意他的死讯。
或许是恨我入骨的卫从容,或许是目下无尘的母亲。谁都好,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罢。可笑的是虽曾期盼与他共度一生,现下却是自己先违背了初心。
温述秋苦笑着从怀里摸出那枚白玉簪,又从锦囊中摸出小珠子。赤手在白玉簪上用内力凿了一个坑,将那小珠子按着嵌了进去。
“你醒了?” 李清夷抱着只小鹞鹰掀帘走了进来,惊讶道:“想不到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还挺能抗。”
“多谢二位恩公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温述秋强撑着身体行了一礼,“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应允。”
“你先报上名来。” 李清夷手下轻缓地抚摸着那只小鹞鹰,并没急着答应,“我是情况而定。”
“在下姓温,名述秋。” 青年展开红润的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白玉簪子,“恳请二位,将这信物带给晏无意。”
“晏无意我倒是认识,但是我们为何要帮你?” 李清夷定定地看着那青年。
本以为他会找些借口搪塞一番,却没想到那人只是勾起唇角,笑容浅淡,声音清朗说道。
“大约是为——解无缘之缘罢。”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光照胸襟,肺腑皆冰雪。
第74章 此情可待
青年言语淡然,李清夷听了却心下大震,他愣神着接过那支仿佛有千钧重的簪子。
玉簪触手温热,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精心爱护。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上面有个坑,。李清夷垂眸看去,那里面镶嵌着个类似于猫眼石一样的小珠子,做工粗糙,毁了簪子原本蕴含的意境。他将簪子收进手里,郑重其事道:“好,我答应你。”
“如此一来,便了却一桩心事了。”青年笑了起来,眉宇间透出隐隐的郁色,“我也要走了。”
“你身体这样,还要去哪儿?” 李清夷皱紧了眉头,见那洁白的布巾渗出些血色,便要伸手去查看他的伤口。温述秋微微后仰了身子,躲开了那只手,轻声道:“去我该去的地方,莫要再问了。”
他掏出张银票,压在枕边,又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收拾好了一切,青年最后站起身冲着二人连同那位老大夫弓腰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若有来日,温某必定衔草结环以为报。”
“前路甚长,望君珍重。”李清夷同样还了一礼,待直起身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重新踏上路的身影。
黑衣长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那青年虽身形消瘦走路迟缓,却步伐坚定,不禁感叹道:“他倒是条汉子,受了这样重的伤竟然一声疼都没喊过。”
“你懂什么,” 男人垂下眼,笑着嗤了一声,不只是自嘲还是讽刺:“他才是真正通透之人。”
说罢他又低下头去看那簪子,只见上面的小珠流光溢彩,在光下自然而然散发着朦胧的宝光,男人神色复杂地摸了摸它,收了进去。
青年大步向前,被他抛在身后的小镇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它的模样。半天之后,在这条路的尽头,有几个骑着马的灰衣人早早等在了路口,为首的是一个面上一块狰狞胎记的男人。
他看到青年到来,双眼一亮,高高挑起眉头:“你终于来了。”
“是。” 温述秋笑了笑,“我们何时启程?”
“你就是温述秋?” 男人策马走过来,铿锵一声抽出子母刀来,抬起青年的下巴:“为何忽然不逃了?”
“嗯,我是。” 青年被迫抬起了头,锋锐的刀尖甚至划破了他的面颊,却丝毫不见半点慌乱,淡然道:“我认命了。我们何时启程?”
“现在。”魏三绝自讨了个没趣,收刀入鞘之后冷声道:“你骑那匹马。”
“好。” 青年仍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态度,一根糙硬的绳子被塞入掌心,又有人搡了他一把,青年踉跄几步,动作慢吞吞地爬上了马。
乡间小路崎岖不平,马背上也是一路颠簸坎坷。灰衣人显然知晓他有目疾,不良于行,遂特意拿绳子栓了他的那匹马,带着一并往前走。温述秋垂着眼,手中紧紧握着缰绳,后背和腰腹间的伤口似乎隐隐有崩裂的迹象,但在这里他却轻易不敢暴露自己受伤的事情。
这种尖锐的疼痛并未影响青年骑马,他反而在折磨之中坐的愈发笔挺端正,像是身后有一块木板撑着背一样僵直。
“喂,小子!”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魏三绝忽然调转马头走了过来,和他肩并肩同行,“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那个人手里?”
温述秋闻言,转过头去与男人对视,“他怀疑了?”
“嗯,你逃了这么久,滑不溜丢地像个泥鳅似的,谁也抓不住你。现下里却突然出现了,怎么可能不让人怀疑呢?” 魏三绝嘴里叼了根草叶,懒散地问道:“你清楚自己回去会被怎么样吗?扒皮拆骨或许都是有可能的。”
“无所谓,” 听了这样久,青年觉得无甚意味,便扭过脸低声道:“总不会再有更糟糕的了。”
“随意,我也只是受人之托来告诫你的。倒时候招子放亮一点,听话一点。” 男人见他不愿多谈,也不勉强,扭头便走。
“为何要告诫我?”
“大概是因为,” 他转头过来笑了一下,“那个人看你可怜罢。”
青年僵直的脊背缓缓放松,细细咀嚼这二字,确实是体会出了些不同意味的。他聪慧绝顶,自然能从这蛛丝马迹中猜测出来那施予微小善意的是何人。可是剩下的,却再也猜不透了,那个人为什么要告诫自己?是否还有更大的阴谋?他还有什么以外的价值吗?
种种疑惑缠绕在心间,让他对此行更是不敢抱一丝一毫的希望。
此时,温述秋感到阵阵阳光洒在身上与脸上,在他的指尖和掌心上跃动着,温暖着冰冷的眼睑,带来无以伦比的舒适。
仿佛被这道光安抚到了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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