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浮生记》第86章


只有吴啸存一直低头偷瞥端王握剑的右手,那手上的青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直觉感到,倘若王妃露出一点惊惶或是要求回京师,都会被归为太子一党的奸细,一定会血溅堂前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昭业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徐士臣清点五千兵马,晚间随我去兴平。吴先生留在清河县,助裴楷大人守城。”
一声令下,诸将各司其职。裴昭业走过吴啸存的身边,低声问道:“安宁侯,他已经预料到这些了吗,所以才让先生随我一行?”
吴啸存欲哭无泪道:“小侯爷又不是神仙。他只是怕我在京城被左风眠找借口拿住,想要我来王爷身边混个功名,找个靠山。”谁知端王你就是个倒霉催的,走到哪都遭瘟一大片。上次下江南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呢。
“等这一仗结束后,”裴昭业居然少有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做你的靠山!”
奶奶个熊!吴啸存心想,那也要我有命才行啊。
十月初十,夜,端王率五千骑兵往幽云边界的兴平县。行到第二天午后,天降大雨,衣甲尽湿。傍晚,重新列队时,左前方有异响。派出的探马来报:“有大队人马从西边来了,好像也是前往兴平仓。旗帜并不分明。”
裴昭业猛然从地上跃至马上,大喊:“列队!”他握紧腰间的宝剑,在心中默默祝祷:渐青,保佑我!保佑来的是袁槐客!
一时间甲胄齐响,马蹄乱踏。雨雾之中,一团黑影越来越清晰起来。
终于,队首的人看得清身形了。
“是袁槐客,化成灰我都认得!”裴昭业拔出宝剑,大声喊道:“冲啊!截住他们,不许一人一骑乱入幽州!”
这边厢,裴昭业荒野苦战,那边厢,京师也是一团乱麻。
自云州反叛的消息传来后,京城震扰,上下相疑,群情离骇。
最初是说云州被流民所占。裴瞻震惊之下,连发明谕给沿途郡县,要求加强警戒,若遇上端王一行,务必保证安全。倘若裴昭业按原定计划在薛县下榻,应该能收到这封上谕。可惜裴昭业绕过薛县,直接去了清河。
后来云州附近的州郡纷纷上书说,暴民挂的是端王的旗帜。裴瞻起初一点不相信,但耐不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又加上薛县回应端王一行已绕过,裴瞻才不得不半信半疑起来。于是慌忙上朝,召集文武百官商量。所以才有了后面那封八百里加急文书,要拿下端王车马,论功行赏。
安宁侯不用参加常朝,所以消息传到叶渐青耳朵里时,只比群臣晚了那么一点点。
岚山扳手指算到:“端王若是走得快,此时应该快到薛县了吧。正是离京城远而离叛军近,该怎么办才好啊?吴老爷不知出了什么馊主意没有。”
袁槐客被流放漠北,还能兴风作浪,真是让京城的他们刮目相看。
叶渐青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觉得时机这么巧妙,若说是天算真是便宜老天爷了。“有人在京城捣鬼。三王爷自殿下走后一直在生病,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啦~~~
☆、第四十六章 衷肠还与日争光
宁王裴守业自从九月送兄长出城之后,便偶感风寒,一个月来逐渐加重,竟然已经卧床不起了。
岚山道:“我晚上去宁王府,看他是不是在装病。”
就在这时,一名清商馆的人在外面请见。此人带来了裴昭业和清河县令裴楷奏章的副本。原来吴啸存担心驿臣半路偷换奏本,又抄录了一份专门让跟随自己的清商馆中人交到侯府。
叶渐青接过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拆开来看,边看边对岚山复述。当听到是袁槐客在北地作怪之后,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叶渐青看完之后将奏本重新封存,又从封套里检出一张吴啸存的纸条:端王衰神附体,自带腥风血雨,侯爷三思而后行。
岚山看他默默将纸条化成齑粉,好奇问道:“怎么了,吴老爷写了什么?”
“贫嘴而已。”叶渐青拿起奏本就要换朝服进宫面圣。
入了宫,只觉得气氛十分肃杀,不晓得这一段时间裴瞻又收到了多少战报。到了烟波殿,高公公让他先在偏殿等待,而皇帝的咆哮连偏殿也听得几乎一清二楚。
“叫他们给朕守住了。无论是谁,擅离职守者斩!”
叶渐青入殿之后将手里的副本递上。裴瞻一看封口就脸色阴沉:“谁打开的?”
“我”。叶渐青扬了扬眉毛:“不先看下,又怎么权衡轻重呢。”
裴瞻黑着一张脸,本想叫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算了。但奏章一摊开,目光已被吸引。他一目十行看完后,脸色没有一点的缓和,反而更加严峻了:“这是出自端王和裴楷之手?为何朕先前没有看到?你又是因何得到?”
按照这奏章上所写,只有云州城陷落,情况不致太差。但是前线的情况和他所听到的南辕北辙,这不禁引起他深深的怀疑。倘若只是匪徒流民暴乱,并非端王谋反,那为何所有的州县都说自己受到了侵袭,一齐哭穷,都找朝廷要粮饷?
皇帝疑心病一犯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叶渐青决定快刀斩乱麻:“这是副本,端王怕京城有人一手遮天,所以抄录一份给臣。至于正本在哪里,陛下自然可以溯流而上,去查谁有那么大的胆,亲王的密件也敢克扣。”
裴瞻眼皮一跳,将奏本重重往御桌上一摔,正要发作,忽然有宫监在外面鬼哭狼嚎。“又怎么了?”裴瞻不耐烦道。高公公从外面走进来:“陛下,有人在宗正寺试图行刺太子。”
叶渐青本来跪在地上,听到这里猛地直起了身子。裴瞻也站了起来,着急道:“太子有事吗?”高公公答道:“太子无事。有一个伺候的宫人死了。”裴瞻松了一大口气,立时往门口走去:“备辇。去宗正寺。”
皇帝走了几步,居然鬼使神差回头对地上的叶渐青说:“你也跟过来。”
一行人去了宗正寺。叶渐青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禁不住东张西望,但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戒备森严。裴瞻长驱直入,到了幽禁太子的小院。那是一个小四合院,庭院中假山流水,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庭院还要精致些。叶渐青不由心里犯嘀咕,太子这是坐牢呢,还是享福呢?
地上的血迹未干。太子受了惊吓,但没有犯病。他看见裴瞻入内,扑通一声从床上滚到地上,哭道:“父皇救命!”裴瞻颜色稍霁,口气却十分冷厉:“你做了什么丧德的事,别人要追到这里杀你?”
太子只是抱着皇帝的龙腿一味哭。到最后裴瞻都有些厌烦了,踢他一脚,讥讽道:“说正事!再不说就走了!”太子连忙松手一抹眼泪,小心翼翼道:“父皇,我有下情禀告。今年元夕前,三弟曾来看我,要我给他写了一封信……”
他话没说完,裴瞻勃然大怒:“朕不是说不许人探视的吗?他是怎么进来的?宗正卿何在?!”
高公公连忙去外面叫宗正卿。
太子且泣且诉:“三弟要我给一个人写一封问候的信,说是要结交这个人。我也没多想,便写了给他,内容也不过是问安寒暄……”
“你别说了……”裴瞻手指乱颤,指他道:“这个人是不是袁槐客?”
太子低头算是默认了。
裴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当下就瘫倒在地。叶渐青和高公公迅速搀扶起他,太子则以头抢地,真心要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够了!你本是待罪之身,尤不警醒反省,还掺和到谋逆之中。算你有点运气,怎么不让刺客把你杀了。你千刀万剐都够了。”裴瞻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用力去踹太子的脑袋。
太子头上血流不止,哭喊道:“儿臣不敢负祖宗社稷,天地神明实知之。”
皇帝一边呼呼喘气一边被人架起。他伤心欲绝,流下老泪:“人亦当知机。朕欲为你脱罪,既开端绪,而你全无心肝。倘若你母亲知道……”
太子只是呜呜哭泣。叶渐青打断裴瞻,轻声道:“陛下,宗正卿来了。”裴瞻喘了口气,扫扫龙袍转身出门,对匍匐在地的宗正卿说:“守土有责,你看好了你的地盘,再有差池,提脑袋来见朕。”
裴瞻疾步走出宗正寺,连回头再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传朕口谕,着京兆尹左风眠立刻带逆贼裴守业来见朕。”
叶渐青见高公公迈着小碎步,冷笑道:“陛下,还是发明谕的好,左大人不至于太过为难。”无故将亲王褫夺爵位,这不是等闲儿戏。
裴瞻偏头望他一眼,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我只知道国家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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