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浮生记》第88章


顾廷让一时错愕。就在这当儿,后发而至的叶渐青猛抽一鞭,从两人身边冲过去。左风眠忙着追赶他,急道:“顾大人,就此别过。”
大相国寺此时早已紧闭门户。守门的小沙弥在睡梦中被人喊醒,连忙开了角门。几个凶神恶煞的兵爷冲进来,从里面开了大门。外面明晃晃的火把,亮闪闪的刀剑,人山人海。当先两人都是玉貌俊彦,弱冠年纪,一人问:“主持和归来大师可在寺内?”
大相国寺一代名刹,在这一夜终于卷入了刀光剑影之中。“相国霜钟”在夜半时分被撞响,低沉的钟声在京城夜空中回响。
主持方丈带着左风眠和叶渐青走到一间禅房门外,小沙弥正哭得伤心:“方丈,大师圆寂了。”
什么?!叶渐青抢入禅房,果然看见青灯古佛下,蒲团上的人紧闭双眼,一脸慈悲。他尤不死心,去探和尚的鼻息,气得举掌朝天灵盖砸去。
人影一闪,左风眠跟上,架住了他“行凶”的手,示意不可!
主持“阿弥陀佛”念了几遍,苦涩道:“不知师弟犯了何罪。人都没了,你毁他肉身又是何苦?”
叶渐青挣脱左风眠的束缚,在禅房里东翻西找,希望能寻到一丝痕迹。只可惜那禅房本就巴掌大,简陋到极处,连张纸片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真要功亏一篑吗?
叶渐青呆呆站立在禅房中,耳边忽然回响起一段话:“寺中地下凿以为窟室,匿藏妇女数十名,为先前拐卖人口。”他猛地抓住主持的衣襟,逼问道:“寺内有没有地道?”主持摇头:“老衲从未听师父说过。”
左风眠走上来松开他的手,道:“小侯爷不得放肆。主持,对不住,请让下官在寺内搜查一番。”
叶渐青拔腿就走。
在相国寺的无数佛塔中,有一座供奉着镇国公主的灵位。他走到黑黢黢的塔林之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座小型佛塔,在它旁边的那座则供奉裴昭业的生母。
叶渐青在火把照射下,小心翼翼取下祖母的灵位,用袖子擦了擦,将之归置到一旁。他气凝双掌,猛地一推,将那座石制佛塔推倒。
在原来的地面上,露出两块大石,大石的中间,有一个仅容一人旋身的洞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解释一下裴瞻这个影帝的表演:
皇帝:不经正当程序而废太子,可视为权宜之计,诏书被门下省驳回的可能性很大,一旦朝廷大乱,他可以将罪过推倒叶渐青身上。
安宁侯:坚持程序正义,要求信息公开。
皇帝:使杀手锏,我当年也是非正常登位,还是赖你祖母之力,你可以故伎重演。
安宁侯:因为毒发而身心俱疲的叶渐青只好认怂表衷肠,说我和我祖母不一样,没有贪图拥立之功。
其实他可以更狠一点说:就是因为你得位不够正大光明,所以才一直被人诟病,皇位坐得憋屈。别想给端王添堵,让他和你一样。
☆、第四十七章 天下嗷嗷愁欲狂
端王带兵走后,有逃出云州城的幸存者到清河县求救。吴啸存听说城内的匪徒因为分赃不均而起内讧,正在自相残杀时,立刻去禀告清河县令裴楷。
裴楷宦海沉浮多年,早习惯了明哲保身、作壁上观,自知这次躲无可躲,苦笑道:“先生已经有了计策,何苦还来问我。”
“那个,”吴啸存搓着手,大言不惭道:“还想借裴大人的印用一用。”裴楷只好解下腰间的大印,悲愤地往条案上一放,甩手走了。
吴啸存拿了他的县令印,在清河县里募集到两千壮丁,立时赶往云州城。秋天本该是丰收的季节,但一路上的景象比之蝗虫过境还凄惨。百里无炊烟,死者枕籍,鸡犬亦尽。到了云州城外,城头巡视的人松松垮垮,一见兵临城下,个个望风而逃。
早在袁槐客扫荡了城内的兵甲武库之后,便将云州视为鸡肋,另带精锐彪悍之党去往兴平。城内留下的都是些无赖、流民,不难制服。吴啸存带着这支也是仓促间召集的人马,只花了半天功夫就攻入了城内。接下来便是恢复秩序,收治难民,惩罚不法。
此时还不知自己已夺下了首功的吴老爷在城内溜达,见满目疮痍,也忍不住叹息道:“兴王之基,毁于一旦啊。”
再说裴昭业那边,果然遇见的是以袁槐客为首的逆党。仇雠见面,分外眼红。一时间杀得血流漂橹、尸横遍野。袁槐客带的人足有万余人,出自草莽,豪气未除,杀得大喊痛快。
裴昭业一开始与袁槐客交手几招,两人很快在乱军中被分开,但他眼光始终追逐着袁槐客。
乌合之众虽然豪气可嘉,不过时间一长,缺乏后劲,到底不敌正规编制的军队。暴徒久聚,师老厌战,到最后跑路的跑路,投降的投降,溃不成军。
徐士臣杀到裴昭业身旁,大喊:“殿下,他们人都散了!”裴昭业咬牙道:“盯紧袁槐客,抓活的!”“好咧!”徐士臣武顿时武疯子附身一般,悍不畏死,杀出一条血路。裴昭业紧随其后,也仗剑而上朝袁槐客冲去。
袁槐客身边不过十几骑人马,都是从冰天雪地的流放地跟随而来的亲信。有一人喊道:“大哥,我们快走吧,顶不住了!”袁槐客横戟左右一扫,便道:“往东边慢慢退,我来掩护你们。”
一行人试图杀出包围圈,但徐士臣很快就追上。很快裴昭业也赶了过来。袁槐客一见,冷笑不绝:“那是身娇肉贵的端王殿外,杀了他,咱们也算值了。”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本来雨势已经稍歇,但此时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起来。大雨如注,敌我两方都被浇得睁不开眼睛。
真是天不厌乱!
徐士臣的长戟将三四人扫下马来,裴昭业赶上去一剑一个。前面只余两骑在奔跑。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平原上一棵硕大的老槐树岳峙渊渟,地标一般清楚。那两骑人马奔到大树近前,忽然调转马头停了下来。
袁槐客望着驰马过来的裴昭业,冷笑道:“殿下,别来无恙啊。”
裴昭业抹了抹脸上的血水,道:“袁槐客,你历事两朝,朝廷恩顾甚厚。便是你犯事之后,陛下也法外开恩,饶了你一命。你又为什么做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袁槐客呲牙道:“这还要问殿下才对。我当日在大理寺狱中说过,我只要左风眠给我儿子偿命。殿下却一味地包庇他。”
裴昭业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我早已说过了。左大人是代天巡狩,有专杀之权,可先斩后奏。你儿子的死怪不得别人。你这样耿耿于怀,又有何用!”
他为左风眠所做的辩护其实也禁不起细细推敲。纵然袁尚秋有罪,左风眠有专杀之权,但不经公开堂审,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诱人入死地,杀之不以其罪,也是有理说不清。
袁槐客冷笑不绝:“你们是一伙的,自然是帮他多加掩饰。”
大雨瓢泼,一刻不停。袁槐客身旁一名大汉蜂目豺声:“幽云两州三年大旱,三年洪涝,饿殍遍野,州府却迟迟不开仓赈济。主上无道,百姓困穷,盗贼遍天下,淦阳城外皆为战场。殿下若真的顺民心,就应该随我们一道去兴平仓开仓放粮。”他见缝插针,时刻不忘策反端王。
“住口!”裴昭业斥道:“国家仓粟正为黎民而设,何时开仓由朝廷而定。你们岂敢截仓抢粮?与谋反又有何区别?”
那大汉却面不改色道:“不必拿这话搪塞我们。小老百姓只认一句:有奶就是娘。天下嗷嗷待哺,抚我者后,虐我者仇。人人都说殿下贤明,殿下到底站在哪一边?”
国之兴亡,不以积粟多少,而在百姓苦乐。自古以来,百姓愁多,聚为盗贼,其国未有不亡者,人主虽欲追改,后悔莫及。
裴昭业脸色极为难看,无从辩驳,皆因对方句句有理。
袁槐客却懒得与他废话,一振手里的长戟:“殿下接招吧。”他话音一落,那彪形大汉便朝徐士臣冲过来,两人缠斗在一起,不分上下。
裴昭业道:“你在京城的内应是谁?是不是太子?你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太子那蠢猪怎配与我为伍。”袁槐客道:“只要左风眠死,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两人过手十数招,兵器相抗,端王终于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左风眠是谁?”“他是你的走狗、入幕之宾、杀人的钢刀……”袁槐客满嘴秽言。
裴昭业猛地将他逼退数步,喝道:“风眠就是十五年前死于你手的史谦之子。”
掌风遒劲,袁槐客后退几步站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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