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微凉》第32章


宫一把目光挪回云扬身上,见他起先还阴云满布的脸恍惚惊了一瞬,便自顾自似的与那侍应生闲扯起来:“伤重不?”
“好像有点,玻璃渣怕都留在肉里了。那还有一摊血等我收拾呢。”
云扬忍不住岔道:“摔个杯子还把自己闹那么惨。”
“似乎是杯子在手里碎的。”
“哦?”宫一贼笑着。云扬一看就知道她故意这么一步一步好似漫不经心地发问,实则就在吊自己呢。连忙推店员去打扫莫又伤了别人。
女子一边转动椅面一边继续她的话题:“你店里的杯子也太劣质了吧?”抿着嘴掩饰住上挑起的唇廓,挖苦得稀疏平常,语气却意味深长。
云扬不答。
宫一又自语道:“也只怪他运气不好。每天来报道,风雨无阻,连店子里的玻璃杯也看厌他了。”
云扬不应。
宫一再开口,摆出一副八卦脸:“你说是谁让他心情激荡连杯子都捏碎了啊?”这答案明显摆在眼前。
“宫一……”云扬埋怨地喊一声。
女子立马回复正经的懒散样子,语调也不再故意加重渲染,只说:“他把家当都给你了,走着去医院啊。”
云扬调酒的动作停下来,侧过身直直望向依然表情欢愉的损友,心里却是另一番风景。看过对面人的眼神,宫一知道是自己得逞了。她支起胳膊撑住脸颊,狡黠的笑意在脸上安静地扩张,一口灌下杯子里凉透心肺的液体。辛辣滑着喉管下去,泛上一丝甜味。
“今天没人送我咯。先行一步。”女子把酒杯放回杯垫上,打着转横穿整个舞池向门口移动,并不介意身边的男士将手勾住她时不时随音乐扭动的腰身或是滑落到更下面的地方。眯起的眼总好似在挑逗那些望向她的男男女女。可又在一转身间摆脱掉所有的纠缠。
云扬望着她走出店门,想象她在安静了的街道上漫步,享受头顶射下的橙色光线。那是她的阳光也是她的梦魇。酒吧老板收走酒杯,意外的发现下面有两个杯垫,交叠摞起。柔和了眼神,嘴角泛起微微笑意。
云扬把皮夹放到一边又去干自己的事情,等到再闲下来,修长的手指已经摸上了柔软的皮革。独自一个人坐到角落的椅子上。手心的温度暖和了托着的物件,自然的纹路分布在黑色的夹面成为单调的纯色上唯一的花纹。低头翻开皮夹,不出所料的,一张照片封存下那一年夏天的阳光和水汽。三个人的笑脸和浇花的女子一起远行再也不会回来。
“云惜……”云扬不禁念出声,指腹抚向拿着塑胶软管的女子,但在差一点触及立在旁边的男子时却好似被针刺一般收回手。合上皮夹抬起头,闭上眼感受光线透过眼睑投射入眼瞳的一片朦胧,灯光如骄阳般不可直视。再睁开眼,等的人已经徘徊在吧台旁,犹豫着是否要出声唤醒似乎是睡去的人。
左航看见云扬张开眼帘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郁结在对上自己的那一刻被凌厉的神色驱赶。吧台内的人站起来,把皮夹顺着吧台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滑过去,并不多说一句话。左航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去接,又在半途缩回身侧换以左手,就在犹豫的时间皮夹冲出了台面落在地上。他也没说话低身拾起来,也不求对方有更多的言语,只低头用拇指珍爱地抚过每一寸皮面,还带点暖度。他收好东西留恋地注视那个头也不再抬起的男人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走。亦如他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夜。
云扬感觉到对方的转身,猛然抬起头,今天不说一句话吗?他隐约瞟见要离去的人手上的伤口只是被领带随意缠绕着,心中腾起一阵难以言表的怒气,为什么不好好去看看!他用盖过音乐的声调吼出他的名字,嗓子一阵干涩。他看他徒然停驻下的身形,看他回转时惊愕的脸,看他眼里压不住挡不下外涌的欢喜。可他再没说一句,仿佛那一声叫喊换去了声音,耗尽了说话的力气。云扬沉默的领他去休息室拿出急救箱,确定过伤口其实已被清洗干净后才喷药包扎。面前的男人一手托着伤手的腕子,早已看呆了眼前的人,脑袋哪里还有精力反应疼痛。
“冠扬。”他轻声唤道。害怕碰碎深处的梦境,又忍不住去试探。
对方不答,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左航见此也默了。等一切结束,云扬呼出一口气,背过身收拾起医药用具,然后缓声说出这话来:“你走吧。”
左航愣了,嘴唇开出一条缝,声未来得及发,对方又说:“画,你爱,就拿去吧。”
“冠扬……”
云扬背对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出声打断他:“我不恨你。”听的人站起来,“但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因为云惜?”
“云惜死了,是我们的错,不是吗?我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云扬的手掌摩擦过医药箱的盒盖。
“十年了还不够吗?”左航不顾刚包扎好的伤口,一把扯过云扬的胳膊,迫使他面对自己。只听面前的男子坚毅地吐出两个字:
“不够。”坚毅到他有些绝望。
“我们这样,你觉得云惜会开心?”云扬不语,单单死盯住眼前激动的人。“你自己都知道不可能!根本是过不去你心里的那道砍就拿云惜说事!你太卑鄙了!”
“我卑鄙?我过不去怎么了?你就放得下啦?你敢说你看着我就一点都没有想到过云惜?”云扬甩开左航捏在自己大臂上的手,可以清晰地看见手心纱布已经沁出红色,自己的手也不由握成了拳。
“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却是说了谎。怎么可能不想。云惜最后的眼神哀婉的,留恋的,独独不带厌恨。她想说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涌出的血沫落到地上,开出了花,见证她年轻生命的停驻。
“冷血!”云扬控制不住一拳揍过去。愤怒像岩浆喷出火山口冲击他的脑袋急需一个突破口。
左航也不躲也不挡硬接住他的拳头,任他发泄完毕喘息时才说:“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人能挡在你前面。”
“那你为什么逃!那你为什么一个人逃掉!”他吼道,用尽所有气力,只嚷得头晕眼花,撑着桌面才站稳。他等他一个答案却又害怕他的答案。怨了十年,云扬累了;念了十年,云扬厌了;悔了十年,云扬倦了。那么这一切的开始源于此人,而促使这个人蒸发一般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呢?他怕自己听到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却不值得他耗费十年来求得。
然而左航沉默了,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嘴里是咸腥的铁锈味。要怎么开口?自己惧怕继母的威胁,还是积毁销骨?也许云扬那时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他,只要自己留下,在他身边,不论什么困难他都能克服。那么果然是自己太懦弱吗?是自己逃避了,慌不择路地逃掉了。血从指缝滑落在白砖上点出一抹色彩。
那一天面对他的质问,他默无声息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云扬给了他机会,左航放弃了,消失得亦如当年那般决绝。
27。离散
更新时间2012211 17:21:00 字数:2397
宫一亲自将一杯咖啡放到尚可姑妈的面前,并在她对面坐下说:“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怎么没在旅馆好好休息一下?”
妇人回头望一眼拉自己过来的孩子对宫一道:“最后一天,她无论如何也想和你多呆会儿。”
“既然这样,不如今天晚上就让她和我回去,看还有没有要带走的东西。明天我直接送她去机场怎么样?”
“也好。只是衣物我那边已经帮她装点好了,多的不必带。等到了那儿自然会备置新的。”
宫一抿嘴一笑,表示心上明白。妇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女子见状也就默坐在对面陪着。
“宫小姐。”对方打乱沉默唤了一声,可又不再继续说下去。宫一便叫了尚可,让她进里间等师傅列张近日需要采购食材用具的清单来。尚可没多想撩起挂珠的帘子进去了。
见一直缠在身边徘徊的女孩子走开了,妇人赞许地笑道:“如果尚可一直跟随宫小姐将来有如何的成长也未可知啊。”
“您有话直说无妨。”无视对方生意场上的恭维话,宫一可不想和她推磨盘。
妇人从精致的手提包中拿出一张卡推至宫一茶杯前。女子看见她的动作和递上前的东西眉毛也没挑动一下,也未急于开口问个清楚。只是眼神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人。妇人双手交叠放于膝上解释道:“宫小姐别误会,这里的一点心意只是感谢你这么久以来对尚可的照顾。权当支付吃穿用度费。”
宫一垂眼,目光交汇于桌上那一方卡片。末了笑着伸手拿起,又突然问她:“这个出国也可以用的吧?”
“是的。宫小姐也有出国的打算?”
“旅行,探望朋友这样的事情,也是偶尔有的啊。”
妇人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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