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鉴泥心》第22章

“黎昕？”男人磁性的声音有些沙哑。
黎昕的表情愕然又迷茫。
“海燕？”男人的眼神里浮起希冀，“你……是海燕？”
“不是！”高俊明年轻的声音干脆地回答。他挤开门前的男人，伸臂揽住黎昕的肩，宣示主权一般，“她是黎昕，我的妻子。”
“黎昕……海燕……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阿德，安德馀。”
头脑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从迷茫中醒来，这就是安德馀！安德馀……黎昕下意识地摇摇头。
安德馀眼里的光在消逝，却仍挣扎着不肯放弃：“可是阿兰说，你记得我们的星星辰辰！”
高俊明：“不是。”
黎昕：“不是。”
二人异口同声。黎昕看看高俊明，对他摇摇头，转过来看着安德馀，清清嗓子，声音很冷静：“安先生，我想欧小姐让您误会了。我只是偶然看到了孩子，他们很可爱！至于别的，我也是听欧小姐说的而已。如果没什么事，安先生，您请回吧！”
后退一步，她轻轻合上了门。
安德馀失神地在门外站了许久，黯然离去。
屋子里很安静，两人相对默然，高俊明从来不是会逃避的人，但是现在，他真想转身离开，如果，他的离开能阻止黎昕的念头的话。
久久，黎昕终于艰难地开口：“俊明，我……”她喉头发紧，作了个空空的吞咽动作，“我想……”
高俊明插在裤袋里的手紧握成拳，闭了闭眼，他沉着脸望着她，没有说话。
黎昕抬头看看他，坚毅的唇线抿得紧紧，她转开视线望空空的窗外：“俊明，我知道我的话……很不该说……我不应该这样做，可是，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转回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俊明，我们现在……我现在不能和你结婚。”
门外“啪”一声响，然后，黎妈妈推开了房门，装满蔬菜的袋子掉在了她的脚边，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神直直地望着黎昕：“为什么？”
黎昕站起来，手撑着椅子扶手：“妈……”
“别叫我妈！你说，为什么不结婚？”
“我……妈……”
“说呀！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理由不结婚？”黎妈妈手指着黎昕，嘴唇颤抖，脸色发白。
高俊明担忧地伸手扶她：“阿姨……”
黎昕看看他，又看看母亲，咬咬牙，一狠心吐出一句话：“我要弄清楚，我现在是我自己，还是冯海燕。”
作者有话要说：
、骨折
黎妈妈指着黎昕的手晃了晃，直挺挺向后倒去，高俊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迅速平放在黎昕床上，黎昕吓得扑过来喊她，黎妈妈面色苍白，意识却很清醒，看着女儿焦急的脸，声音虚弱地唤她：“昕儿，你就是我的昕儿。”
高俊明迅速拿了药过来，一边扶起她一边说：“阿姨，不要着急，慢慢说。黎昕她永远都是您的女儿。”
黎昕带着哭音附和：“妈，我永远都是您的昕儿，你别急妈！”
高俊明瞥一眼黎昕，看她虽然满脸担忧，呼吸却还平稳，稍稍放心，腾出一只手端了水给黎妈妈。
黎妈妈吞下药，缓了口气，盯着黎昕：“昕昕，你就是换了个器官而已，怎么就可能变成了别人！这世界上做了心脏移植手术的人这么多，没有人因为换了颗心就变成了别人的。”
“妈，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永远都是！”黎昕急急地说。
“那你还说那样的混账话！你是想气死妈呀？”
“妈，我不是，我只是，我和俊明，我们的婚事……”黎昕被黎妈妈一个“死”字吓得紧紧抓住妈妈的手，似乎她真的可能离开自己，温和文雅的妈妈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重话。
“昕昕，这么些年俊明怎么对你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忍心对他说这样的话？答应让你们结婚，我和你爸心里都一直很愧疚，你这样的身体，俊明得一辈子照顾着你，也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们都自私地答应了，这样我和你爸走的时候才能放心，可你可你……”
高俊明赶紧安抚她：“阿姨您歇会儿，黎昕她……”他回头看看黎昕，“她会听您的话的。”
黎妈妈瞅着黎昕，平生第一次对黎昕说了狠话：“昕昕，你对俊明说这样的话，是在挖俊明的心，也是要逼死你妈。”
晚上黎恪回来，先去测了测母亲的血压，叮嘱她要按时吃药，又嘱咐李静怡，这两天因为欧茝兰，母亲有些着急上火，容易忘了吃药，让她提醒一下，然后，他板着脸坐到了妹妹面前。
“昕昕，这几年你身体不好，家里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什么话都敢说了。妈高血压你不是不知道，这万一……你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哥，我……”黎昕绞着手指，一脸的惶惑。
“你昨晚想了一晚上的歪心思，我们就知道你又要钻牛角尖了，那个姓欧的女人讲个故事你就钻进去信了？我们一家人疼着你你感觉不到了？俊明那傻小子宠着你你看不见了？还真就敢说！两家人盼什么似的好不容易盼着你身体好了，掰着指头等来了婚期，你倒好，一句话就要让我们所有人呕死……”他喘了口气，“妈今儿个要有什么事，我……我……”一句狠话憋在嘴边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瞪着眼前打不得骂不得的瓷娃娃一般的妹妹。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的黎爸爸觉得差不多了，咳了一声，温和地说：“昕昕，别犯傻念头，好好和俊明结婚，啊！可能残留的一点记忆，不代表你所有的感情，孩子，别钻牛角尖，有些事其实本身不是那样，是人们自己越想越觉得像那么回事罢了。”
黎昕咬咬下唇，看看父亲，看看哥哥，眼神落到母亲的卧室，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
黎家度过了安静的一夜，窗外曙色未明时，黎昕睁开了眼睛。
一夜辗转，好不容易入睡，却又做了个极度混乱的梦，梦里穿了婚纱和高俊明幸福地笑着站在一起，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走过来钻入她的身体，在她的脑子里喊：“冯海燕，冯海燕，你有孩子，你有孩子！”
她在梦中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涔涔的汗。长吁一口气，她坐起身，屋内有些亮，昨晚没关电脑就睡了，此时屏幕右下方的QQ头像还在闪烁。坐到桌前，点开头像，黎昕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瞬间的呆楞，她猛一回身，抓起一旁的钱包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等到黎妈妈早上起床，发现女儿的房门开着，才看到电脑对话框里的文字，天地一沙鸥传来的信息：黎昕，辰辰摔了，正在抢救，XX医院骨科。
黎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高俊明和黎家所有人都在等她。
黎妈妈眼神凌厉地盯着她，黎昕在父亲旁边坐下，欲言又止，高俊明脸上的伤感让她觉得心里有些闷痛。
“说吧，别憋着了，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反正已经无足轻重。”黎妈妈声音硬硬地开口。
“妈……”
黎妈妈冷冷地道：“先说孩子。”
黎昕：“辰辰腿摔骨折了，做了手术。”
黎妈妈：“现在怎么样？”
黎昕：“手术很成功，只是这几个月腿都不能动，很可怜！”
黎妈妈敛了敛眉：“孩子可爱，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
黎昕：“……”
看她不说话，黎妈妈冷着声音继续：“一整天你都在那里做了什么？”
黎昕惶然地抬眼看一看母亲，重又垂下眼睑：“陪着孩子。”
黎妈妈微闭了闭眼，重又瞪着黎昕：“两个孩子都看见你了？”
黎昕：“嗯！”
黎妈妈：“他们哭了？”
黎昕“嗯！辰辰疼，星星……”
黎妈妈：“你也哭了？”
母亲的口气很严厉，黎昕惊惶地看一眼母亲，又求救似的去看父亲，可是父亲只是严肃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只好回答：“嗯。因为孩子……”
黎妈妈：“安德馀和他的父母也在？”
黎昕：“嗯。”
黎妈妈已经声色俱厉了：“你怎么跟他们解释你是谁？”
母亲的神态让黎昕背上有冷汗渗出，她觉得喉咙发紧，又不能不回答，轻声道：“我没有说，是欧茝兰……”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黎妈妈厉声打断她，“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人家老老小小有自己的生活，半年了，别人什么都接受了，你却打算顶着冯海燕的身份去他们那里？”
黎昕看着母亲，抿着唇没有回答。
黎妈妈抓着沙发扶手的双手指节发白：“你不怕扰乱别人好端端的生活也得想想自己的身体，你差不多就是一个废人，怎么可能去照顾别人的孩子！”她喘口气，指指高俊明，“俊明在这里呢，后天就是婚礼，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移情？
黎昕进屋后第一次对上高俊明的目光，一直沉默的高俊明眼神深得可怕，直愣愣地逼视着她。黎昕挺了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