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事》第22章


“大民住院了。”
“怎么了?”
“还没检查出来结果,医生说有可能是禽流感。”
“**,不可能吧?”文涛吃了一惊,说:“你们现在在哪儿?”
“医大附属二院。”
“我过去看看。”
“你别来了,大民住在隔离病区,医生不让我们进去探视,你来了也没用。”
“你也在医院吗?”
“嗯。”
“那我还是过去吧,过去陪陪你,晚上万一有什么事儿呢,我也好帮着你跑跑腿。”文涛说着,找了身衣服换上,匆匆出门。
第二十八章
赵健从噩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他睁开双眼,四周一片黑竣竣的寂静,只有厨房那一侧的窗口,透进来一丝微弱的路灯光线,提示着赵健,他已从梦中醒来。
此时已是凌晨,同室的三位室友全都一夜未归,这让赵健觉得有些奇怪。
第一卷 房事(35)
赵健梦见自己被一群面孔模糊的黑衣人追杀,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追杀自己,也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他只看到,那些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尖刀。赵健拼拿的跑啊跑,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仓皇逃命,他一边奔跑一边高喊着“救命”。可是,街道上的行人却仿佛听不到他的求救声,行人安之若素,无视他的遭遇。后来,赵健跑进了一条死胡同,等他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逃,准备返身寻找出口时,便看到,那群黑衣人已经将胡同口堵死了。他们模糊的面孔上挂着残忍的狞笑,一边狞笑,一边一步步向赵健逼近。就在这时,周围的环境突然起了变化,胡同两侧的高楼转眼间变成低矮的瓦房,这里已经不是城市,而成了乡下老家。那群黑衣人的面孔此时也渐渐清晰起来,居然全都是老家的乡亲们。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竟是赵健的二爷爷,但是赵健仔细一看,又觉得这人虽然长的非常像是二爷,却又不是二爷,因为,这个人的眼神是那么的妖异,笑容是那么的恐怖和陌生……。
赵健吓醒了。
他爬下床,摸着黑点亮了客厅的壁灯,温暖且有些朦胧的灯光亮起后,赵健绷紧的神经才多少缓和下来一些。
他找到茶杯,喝了几口隔夜的凉茶,便更加清醒了些,这才从恐怖的梦魇中摆脱出来。
二爷已经死去好多年了,这还是赵健第一次梦见死去的二爷,赵健没想到,二爷会以这种方式与自己在梦里相见。
赵健的老家在冀南,燕赵大地的最南端,往西是八百里太行,往东是东岳泰山,往南便是自西向东、奔流而下的滔滔黄河了。一条黄河,将冀南与豫北分割开来,河北为冀,河南为豫。
自古以来,赵健的老家便是黄泛区,祖祖辈辈深受黄河肆虑之苦,万顷良田,常被黄河淹成一片汪洋。害得乡亲们不得一次又一次地跑到老山西,拖儿带女,拉棍要饭。赵健二爷便降生在逃荒要饭的途中,刚生下来,不足月,还没有三斤,抱在手里,一坨子软肉,像只小猫,并且天生是个兔唇,实在难看。赵健祖爷说:“这娃儿长不大,实在不行,扔了吧!”
赵健祖奶一边揉搓着小脚儿一边抹着泪儿说:“大小是条命,咋能啥得扔?”
就这样,二爷便被留下了。二十多年后,二爷也长成了一条五尺高的汉子,身上居然没留下一丁点大灾年降生的痕迹。
二爷年轻的时候,在本村大地主花谢亭家扛过长工。农忙时耕田种地,农闲时喂牛牧马。花家长工不多,只有十多个,不过到了农忙季节,花家便会聘一些短工们过来,帮着长工一块儿拾掇庄稼。
二叔给花家打了十二年长工,一年挣二十四吊钱,外加一升小麦、三斗高梁。这些工钱,全都交给赵健祖奶,这是全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据说,赵健爹娶赵健娘时,花了十斗高梁,这高梁,就是二爷挣来的。后来,开始土改,花家的万顷良田被乡亲们平分了,二爷的扛长工生涯也算是干到了头。
二爷天生兔唇儿,因为这个缺陷,一辈子没讨上媳妇。
从赵健记事的时候起,二爷便一直住在他家里。
有一回,赵健听哥哥赵壮说,二爷手里有一罐银元,是在花家扛长工时偷出来的。
哥哥跟赵健说这话的时候,赵健才刚刚开始上小学。当时,学校里流行踢踺子,弄一枚铜钱,绑上几根鸡毛,便做成了踺子,几个男生女生聚到一块儿踢着玩。
当时,赵健还分不清铜钱与银元有何区别,以为用二爷的银元也可以做踺子。于是,哥哥告诉赵健,二爷爷有一罐银元的那天下午,他便去缠着二爷讨要银元,做踺子。
二爷却告诉他:“傻孩子,铜钱中间有个方孔,能往上绑鸡毛,银元中间没有孔,绑不了鸡毛,做不成踺子,你要想做踺子,二爷给你找铜钱去。”
说过这话许多天后,二爷也没给赵健找到铜钱。最终,二爷只好用一把玉米粒,给他缝制成一个“小沙包”,让他当踺子踢。结果,这个丑丑的“伪踺子”被他当场赌气扔进院子外的阴水沟里。
关于二爷藏有一罐银元的事情,是赵健家里一个最大的秘密。赵健至今仍然记得,母亲那时曾吓唬过他跟哥哥,说:“你俩千万不要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不仅公家要把咱的银元收走,还要开大会批斗咱们。”
赵健跟哥哥都点头如捣蒜般发着誓说:“知道知道,我要是跟别人说,就叫我烂脚指头。”
不过,保密归保密,赵健一家人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二爷手里的银元。后来,有一段时间赵健的家人甚至怀疑,二爷手里是否真的有一罐银元。
赵健记得,哥哥赵壮上小学五年级那一年的暑假,突然患上急性肺炎,被送进乡卫生院。
当时,生产队刚刚解体,土地承包到户,赵健父亲正在为没钱买麦种发愁呢,不曾想雪上加霜,儿子又要住院花钱。这一下,弄得父亲没了招儿。
实在没办法,父亲找二爷,说:“叔呀,卖几块银元吧!你看,该播种小麦了,咱还没麦种,庄稼不等人呀!再说,你大孙儿还躺在医院里呢,不能眼看着不管呀!”
二爷挠着头皮问:“得多少钱?”
父亲说:“少说也得三五十块,我打听了,范村有人偷收银元,一块儿能卖三元。”
二爷接着挠头皮,说:“给的价儿太低,咋的也得给十元。”
第一卷 房事(36)
父亲叹着气说:“那就先少卖点儿吧!不管咋着,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父亲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二爷只好答应。
二爷说,他要自己去范村卖银元,不让别人陪他。
吃过早饭,二爷便神秘兮兮的挟着一个蓝布小包,出了门。一直到了傍晚,二爷才回来。
二爷回来时,脸色苍白,整个人也显得无精打采,病病歪歪的。不过,钱倒是带回来了,一共三十六元。二爷说:“卖了十二块儿银元。”说罢这话,二爷将钱往赵健父亲手里一掖,然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晚饭也不吃,倒头便睡。
有了二爷的钱,哥哥这条小命算保住了。哥哥看病用了十六块八,父亲买麦种花了十三元整,还剩下六元二角。哥哥出院那天,母亲花了其中的一元二角,买了二斤猪肉,给全家包顿饺子。
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吃饺子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胡子骑着自行车来到赵健家。一进门,小胡子就问:“这是赵宝堂家吗?”
宝堂是二爷的名字。
二爷端着碗站起来,说:“我就是。”
小胡子笑着说:“我是县血站的工作人员,前几天,你到我们血站卖血,我们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少给你算了三块六毛钱,我这是专程给你送钱来了。”
说着,小胡子从衣兜里掏出三块六毛钱递过来。赵健一家人全都怔住了。
第二十九章
小胡子走后,父亲开始蹲在院子里的槐树根下呕吐。吃下去的饺子,仿佛全都变成了二爷的血,又腥又咸。
“二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嘛!”父亲在老槐树上狠狠拍打了一下,说。
二爷落泪了,二爷说:“我一天比一天老,干不动庄稼活儿了,我……我怕你们到时候嫌弃我,不肯养我,才编出我手里藏着银元的事儿……,唉!”
赵健一家人都哭了。
父亲流着泪说:“二叔,不管到了啥时候,我都养你。”
不知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赵健时常会回忆起家乡的一些往事。赵健离开家乡已经快十年了,离开的时间愈久,对家乡的人和事,不是淡忘,而是愈发思念了。赵健觉得,大都市里的生活虽然多姿多彩,但是,这浮华的生活却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反倒是那个遥远而偏僻的小乡村,生发出的许多故事,让自己至今回想起来仍能唏嘘不已。
赵健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时间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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