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天堂》第296章


药厂的设备倒是先进,让我轻松地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药厂居然多加了一味药,药效倒是提高了,只不过副作用也大了。当初在探讨时,我就曾在这个问题上产生过动摇,在认识到副作用之后,我特别加了说明。
我感到震惊,为了利益,居然这样的事儿也敢做。我如实写了结论,这样无异于判了厂长的死刑,难免心里惴惴不安。若是剂量再少些呢?这又是一个启示。
搞科研是需要启示的,整个人都需要启示,我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连怎么回的家也说不清了。
加是可以加的,必须恰当地控制剂量,就象熬粥一样,水少了易糊,水多了又失了粥味,水量适中,且需温火,粥才最有滋味。就这么一个并不难懂的简单道理居然会让我心力交瘁,及至想通了这一点儿,不觉又狂喜起来。
喜怒哀乐原是人最正常的发泄方式,而至大喜大悲该是已近病态了,尽管大喜大悲更容易让人痛快淋漓。自从我们进入顺境之后,我大喜大悲大惑的表现明显越来越频繁了。我们无暇去追究原因,这也符合现实的规律,现实中的事件实在太多,我们又怎么能够逐一地分析原因呢?
只说待狂喜如抽丝般冷静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进了监狱,被判了三年。
依稀记得,那日待我迷迷糊糊回到家中时,家里正有人闹事,因为某久病患者经过了治疗,久病倒是好了,只是已不能站立了。人终究是两条腿的动物,不能站立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我知道,出了医疗事故,不过,这事故恰如我研究的课题相符,或者说,这种副作用而导致的后果正是我课题中的疑难。这也是我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的最重要的原因,一个人的研究,不单是一个人的研究,即使这个人或许都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系统。
麻烦的是,病人家属不依不饶,不要说病人家属,连我自己都不能宽恕自己,当然更不能推脱责任,但最不该的似乎是那雇工,总不该尽往我身上推吧,居然连女人也这样。我弄不明白,也不屑为此而浪费生命。
亏了我的名声,监狱没有为难我,他们说,医生最值得尊重,即使害人的庸医。话里已尽是讥讽,我不在乎,在乎又能怎样呢?事实上,还应该感谢我的状态,他们显已认为我因为负罪而痴呆起来。名声又值得了几个小钱儿?他们不难为我,也包括单独为我找了一间屋,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名声,恰是因为我的状态。
如此,监狱倒成了我最好的去处,安静、没有任何的琐碎,我没有因为安静而寂寞或因为寂寞而浓缩成的恐怖,因为我如痴似傻地钻研着或许自己一生最关键的研究。
三年的时光倒是快,出狱的时候,我虽已满身污垢,却不仅没有丝毫的颓废,反而兴奋不已,因为我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包括那药、那久病者。破茧而出,立地成人,是我当时唯一真实的感觉。
感觉终究还只是感觉,无法应付现实的沉重。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已然物是人非。
——门诊换成了药房的牌子,若是肯出卖良心,药房倒是个高利润的没有风险的产业,这与人的心理有关,有哪一位买药者,尤其是那些腰缠万贯者,谁不往高价里挑?
因为他们根本不懂,或许只是朦胧地懂得对症下药的道理,于药理则是一窍不通了,无知却还要摆阔,所以只要一些他们还不知名的新药。
只要抓住这一心理,就足以大赚一把,且不要顾忌后果,根本就没有后果,只要吃不死人,谁还会象买衣服那样感到受骗,受骗也是活该。
效果?理由更简单,药量不够!若是嫌药量不够,就更有赚头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管你病耽搁不耽搁呢,谁叫你有钱哩。有钱是罪过吗?活该,叫你充大爷。
我对药房没有好感,对里面的满脸横肉的不知赚了多少昧心钱的肥胖家伙更是没有好感,但突觉有点儿可怜他,语气还算和顺地问,老板哪去了?
他先是一惊,对于我的蓬头垢面,必是已按自己的思路想到了哪个恐怖的印象。原来他也有怕惧,我感到好笑,优越感立来,语气也变得坚定,对,老板娘。
老板娘?他愣了愣,或许意识到我还是个人才放下心来——人是最温和的,却也是最可怕的,他不懂这样的道理,居然笑了,他也会笑,语气却冷,什么老板娘?我还没结婚哩。说着,习惯地挠了挠头,恍然大悟似地,故作神秘地说,你说原来那家吧?哎吆吆,有点儿女人腔,治死了人,门诊开不下去了,老婆也跟原来的伙计跑了,倒是块风水宝地。
显然,他对自己的生意甚为满意,我却突然倒了下去,那一刻,只有天旋地转。
满脸横肉者居然还乐意助人,我猜想,定非为了助人而怕担了责,他把我送到家里,却不施救,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救。幸喜我虽是身体酸软无力,心里却明白,他只是给我找来一杯水,就匆匆离开了,如此,我也只有感谢他。
事实上,我什么也不需要,只想静静地躺着,我好累,脑子里什么也记不起,三天三夜。
女人回来了,她没有象过去那样热烈地握我的手吻我,只立于床前,用冰冷的声音说,我废了他,那个雇工。
我惊叫了一声,她却全然不顾我的变化,只管讲了下去:他是院长的卧底,原为偷窃技术而来。关于这一点儿,从他刚来那会儿,我就有所察觉,只是尚不十分清晰。所以,我总是跟他作对,竟然惹得你冲我发火,嫌我肚量太小,你不会忘记吧?
想了想,果有其事,便耐心地听她讲下去:肯做这样事的人,定不是好人。凡不是好人,都有致命的弱点,贪财,且贼心越来越大,逐步地由小额地贪占卖药款到监守自盗上万元,这事你不会忘记吧?你还以为遭了贼,痛骂不已。
我点了点头,任她讲着:其实,都是他所为。你不知道,我却心知肚明,但我没有声张,我必须要弄清他的真实意图,因为我们当时尚不十分富足,若单纯为了钱,象他那样的高学历不必非找我们,单看他那感恩载德感激涕零的样子,我就不信。于是,我就不再闹,而是与之虚与委蛇。
贪财的人必好色,男人嘛,好色不是坏事,坏的是色胆包天,他居然敢挑逗我,正好随了我的愿。——轻易地,我就获知了他的真实意图。
你是善良人,必不肯为难他,我决定治他,而他完全不自觉,竟然向我坦白了准备利用治病挑起事端的事。
我知道,这样是死不了人的,就依了他……按照我的计算,你出来之时,正是他完全成为废人的时候,不想竟晚了三天。
说完,竟是胸脯起伏不已,而我又能说些什么呢?难道嫉妒果真能让人不择手段吗?
或许有大作为的人都是心里能藏事的人,而我显然不是,尤其那些亏心的事儿,经常会扰得我坐卧不安,所以我才会连生活都搞得一团糟。
听了她的话,我虽已原谅了她,但我却感到恐怖,因为他和他和她,他和他虽然可恶,她却也不该如此呀。如此地逻辑推演着,恐怖日甚。因为恐怖,我的激情全无,而没有了激情根本不可能有灵感,即使在还是那样的月夜我们相拥而坐的时候。
这是一种折磨,一年后,我实在经不住这样的折磨,就告发了她,我永远也忘不掉她临上我近一年来梦里经常会出现的响着警笛的警车时那含着笑意的却尽是怨毒的目光。
任何怨恨都不是不能化解的,我坚信,但我必须在医好他们之后才能托朋友救她,尽管很难,无论怎样艰难,我都宁愿一个人去面对,就象她为了我独自一个人去面对一样。
最终或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却还总算是希望吧,有了希望,我正慢慢地恢复,或许因为生活上的无能,我将面对更加恶劣的环境,但我有决心去承担,为了她。
说到这里,乡丁没有让讲述立即结束,又感叹了一句:只要是人,就不可避免地是社会的,是社会的就必须要做好应对各种错综复杂关系的准备,即使准备好了,也绝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更何况没人敢说自己是完全有准备的,正因为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或者说,导演这些关系的人。
众所周知,大家都在牢骚,都在感叹,都在无可奈何,可为什么就不能从我做起呢?做人,至少别忘了人该有的那份正义和善良,不就是为了那么一点点儿的自尊和利益吗?何必呢?通常地,正义和善良不会体现于那些惊天动地的事件中,或许卑鄙又或许琐碎。
事实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的惊天动地呢?当然,惊天动地的也有。
(五)
更新时间20101226 7:56:38 字数:12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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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家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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