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画记》第5章


“从哪里学到这些的?”龙立潮有点好奇。
“小的舅父开了间小当铺,小的自小跟着舅父,学得一点皮毛。”双卿说出这句话,立刻后悔得蹙起眉尖,一双手也握紧了。
也许她根本不该提什么当铺吧?万一被追问起来……都怪自己说谎的技巧不圆熟。
龙立潮看着重新胆怯起来的余卿:账目做得清楚,又懂得古玩字画,的确像是当铺里出来的。
这个余卿有极好的潜质,若再经过龙氏商行的历练,应该有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帮手。
不过瞧他张皇的样子,似乎很为自己方才说出身世后悔。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让他这样紧张?
龙立潮决定再试探一句:“小兄弟既然有技艺在身,为何又从江南流落到这里做了茶楼伙计?”
余卿呆住。
老天爷啊,这个男子是不是已经怀疑了?
双卿的眉尖越锁越紧,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慌乱。这回一定要谨慎回答,不能再出错了啊……
“爷问你话呢!”胡阿牛提醒半天不出声的小伙计。瞧这孩子长得倒也干净,怎么回个话却磨磨蹭蹭、拖泥带水的。
“舅父过世前,嘱咐小的来投他在汴梁的朋友。”双卿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虽然她实际上只觉得口干,“不巧,不巧小的来到此地,才知道那位伯伯一家早搬迁走了,所以,所以小的……”
“你那位伯伯叫什么名字?原先住在汴梁的什么地方?你有没有仔细打听他搬去何处?”胡阿牛准备替龙立潮一口气把所有问题问个清楚。
“这个……”余卿又呆住。
老天爷啊,双卿你该怎么圆这个谎啊。
早知道就该一早把谎话编得圆滑了再出门啊。
“先领他去后园安置。”龙立潮打断管家的一连串盘问。他看出余卿没有再说实话的打算,而余卿的谎话又说得太吃力。
罢了,这个余卿胆小面嫩,就算心里藏着什么秘密,那也一定只是让他自己烦恼,而与人无害的。也许可以不必急急查问。
“后园?爷要在后园的哪一处安置他?如今后园空着的几处偏房都多多少少存上了货物,一时要收拾起来,恐怕费些事。”胡阿牛有点奇怪,主人怎么连这小伙计的住处都关心到了。而且,主人怎么没有让余卿去下人居住的外房?
“我那一处的两厢还空着。你让余卿在西厢暂住。”龙立潮知道,虽然自己时常在外,自己居住的地方胡阿牛是不会让人动的。
“啊?”爷竟然这么抬举这小子,让他跟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胡大管家觉得自己有点把握不住主人的心思了。
虽说要做爷的跟班,住得近些使唤起来也顺手,可爷一向独居惯了的,连默姑也不过住在爷附近嘛。
难不成,爷认为这小子比默姑还堪造就?胡大管家再次打量那个垂首肃立的新跟班。
论身体相貌,不行,太单薄秀气。
论经验历练,不行,太稚气生疏。
论胆量智慧,还是不行,太胆怯迟钝。
真看不出来,爷看中了这余卿哪一点。
“先带他去用晚饭。”龙立潮吩咐愣神的管家。
“啊……啊?”爷怎么连这小伙计的晚饭也关心起来了……
“余卿,你今年几岁了?”胡阿牛领着小伙计往后园去。
他瞧瞧余卿的身形个头,觉得余卿应该在十六岁上下的年纪。可他又觉得,余卿那双幽深的眼睛看人时闪着戒备和心计,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的。
“小的,痴长二十有二。”双卿惆怅道。她想起舅母对自己这个老得可怕的年纪的厌弃。
胡阿牛吃了一惊。看不出来!江南人还真是生得娇软,二十多岁的男子还长得这么——乳臭未干似的。
“余卿,你这个名字可有些拗口。一个做下人的,叫个什么阿财、来旺也就可以了。”连胡大管家也不过叫做胡阿牛嘛。
“胡管家若闲拗口,今后只管随意叫小的——阿余什么的好了。”双卿心领神会。
“行。”还算懂事。“阿余啊,你新来乍到,别说我没教过你。要说我们龙府,论财富实力,在如今汴梁的商家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我们爷秉承祖训,生活节俭,从未染过别家奢靡夸饰的毛病。所以龙府虽大,并没有一个懒散无用的家人,人人都得忙着自己的活计。”瞧你这落难公子似的模样儿,还不知道吃不吃得了爷的栽培。
“小的明白。”双卿,你能顶得住。
他们来到后园,走过园里穿插萦绕的长廊,终于到了一进屋宇高阔的院落。胡阿牛推开虚掩的院门,带着双卿进去。
“这个院子爷一向独自住着的,爷喜欢清静,没有要专门服侍他的下人。话说回来,爷一年到头也难得有空回家,在这院子里住上一两个月。”胡阿牛继续交代新跟班阿余,“如今你既然在这里暂住,行动事事要小心,手脚轻着点,别无故惊动搅扰了爷。”
“是。”胡阿牛的担心未免多余,双卿怎么敢无故惊动搅扰那位“爷”呢?她是来这里做贼的人啊。
他们站在院子中央。正对着院门,坐北向南的是龙立潮的正房,建造得高大坚固。两边的厢房矮了一截,显得小巧了许多。
院子里靠近西厢房,有两株高过屋宇的梧桐树,树下有一个石桌,两只鼓形的石凳。虽然是落叶季节的秋天,院子里却很干净,看得出胡管家在主人到家之前叫人打扫过院落。
胡阿牛指着西厢房,“这里就是爷指给你的住处了。这西厢我原是收拾好了,留着等爷娶过夫人后纳妾用的,龙家人丁单薄嘛。可如今连夫人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纳妾了,倒便宜你小子。”
胡阿牛在石凳上坐下,双卿立在一旁听管家继续教导:“若没有特别的生意应酬,爷一般都早睡早起。爷早起有时会练功,那你就赶紧躲过一边去,不然伤了自己,还得爷出汤药钱。用过早饭——说起早饭,爷都是在这院子里自用。现在有了你,爷的早饭送来后,就由你照看。你今天因为才来,用的是客饭,以后就用伙计的饭食了,我叫人一并送来这里。”这个阿余在煮泉香做过跑堂的伙计,应该可以胜任这个工作吧?
“是。”双卿轻声答应。
胡阿牛满意地继续说道:“用过早饭,爷就去前面厅上听各处人来回事。有时也出门应酬客人。爷现在只说过一句让你跟着他,那你就跟着爷好了。等过些时候,多了些历练,爷自会派你一份工。”
嗯,还真看不出爷会派阿余做什么事。府上有管账的账房先生,爷没让他跟去学;商行也开有当铺,爷又没叫他跟去学;看来爷打算亲自调教这个新来的跟班儿。可阿余一副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样儿,要他做跟班儿,只怕爷还得费心庇护他呢。
“是。”双卿轻声答应。
“总之一句话,你小子运气好,碰见我们爷这样的主子。说起我们爷,大江南北的行商坐贾,谁个不知道?全拿爷当这一行里的英雄魁首!多少王公、贵族私下与爷结交,爷若愿意,在汴梁弄个什么官儿不成?”可惜,爷的心跑野了,汴京城他都嫌不宽敞,更别提去衙门里了。
“是。”双卿轻声答应。
“我说什么,你都只会应个‘是’。爷面前放机灵点,别木头似的。”胡阿牛说着,又指指东厢房,“若要洗澡,叫人送水到那房里去。爷洗澡时,你要帮着搓背。”
“不!”双卿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
“什么?”胡阿牛一时没反应过来。
“呃……小的是说,我们江南人、江南人洗澡时都会自己搓背。”余双卿,你的声音怎么又发抖了?真是没出息。
“废话!爷也会自己搓背。可现在你既做了爷的跟班,就该勤快着点,别万事都等爷自己做。”这个阿余落难之前别是个少爷吧?怎么这么没眼色。
“是,小的明白了。”双卿垂着头,轻声答应。
答应归答应,这个阿余好像不太高兴啊。不行,胡大管家还得多说几句:“阿余啊——!”胡大管家拖长声音,好显得更加语重心长。
“小的在。”双卿觉出大管家接下来要发表重要的说辞了。
“我不知道你来汴梁之前是个什么出身,方才爷怕你为难,也没有让我追问你。”胡阿牛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观察阿余的脸色。这小子果然有隐衷,瞧他那神不守舍的样儿。
“……”双卿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自己的心悬在半空。
算了,爷既然不过问,我也就先放他小子这一马。胡阿牛转入正题:“可你的过去我们不过问,不代表你来这里做事后我们也由着你。我们龙氏商行做生意的头条规矩是:‘先做人,再做生意。’做人就要讲信誉,讲诚实无欺,不能因为自己要占便宜,就叫别人吃亏。”的cbb6a3b884
“……”双卿不知道胡阿牛话中用意。
“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不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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