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染沉吟》第73章


第55章 荒土坡
古浪离开了,从后窗垂绳而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收回绳索的剪眉秋娘霍剪眉,听着楼梯上隐隐传来的脚步声,笑容中却多了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他走了?”
剪眉秋娘笑眯眯地点点头:“夜公子莫非以为小眉会心软吗?”
轻轻扶了扶斗笠,子午夜森然冷笑:“我一直以为,他是我们最棘手的敌人,却没想到原来竟然如此愚蠢。”
站在他身后的左无颜看到原本昏睡不醒的骆十七郎缓缓站起,空洞的目光透出死灰色的暮气,不由冷冷道:“他不是愚蠢,只不过是从来都不知道防备身边所谓的朋友。”
子午夜哑声笑道:“你若是真有那么关心他,刚才又何必陪我演这场戏?”
剪眉秋娘拉过了左无颜,仰起小脸甜甜笑着:“颜儿肯陪你演这出戏,自然是因为听师父的话,难道还是怕了你的七月香之毒不成?”天真无邪的笑容,让左无颜心中一颤——这个师父,原来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原本以为剪眉秋娘带她离开,不过是一来为了不暴露剪眉秋娘的身份好作里应外合,而来也给雪尤清和齐白鹿一个说话的空间。然而走出客栈她看到的,却是早已等在附近的子午夜和卓三娘……
从骆十七郎,到子午夜纵火,到她们的相救,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为的,只是调虎离山,让古浪离开岭南,踏入另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子午夜问得不错,她对古浪,远不如对自己的性命关心,否则又怎会为毒所迫,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一丝疚意浮上心头,懊悔,却也无可奈何。
站在子午夜身边的那个女子温婉一笑:“夜公子让落月假扮剪眉秋娘,落月却不知,原来剪眉秋娘竟是个孩子。”
子午夜无声一哂,也不点破。
剪眉秋娘笑道:“落月姐姐好漂亮,比小眉还漂亮。”
那个叫做落月的女子唇角一动,如春水款款漾开的涟漪,轻抚着剪眉秋娘的脑袋,叹道:“曾经,落月姐姐也有个姐姐,比落月更漂亮,可惜……”
剪眉秋娘似是没有听清最后的两个字,顺着落月柔若无骨的手往她怀中蹭了蹭,撒娇般问:“还有人比落月姐姐更漂亮吗?她叫什么名字?”
落月的手蓦地一僵,温柔的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冷意:“姐姐她……她的名字叫沉雁,沉鱼落雁的沉雁。”斗笠下一声清咳,怨恨在轻柔似水的眼眸中稍纵即逝,落月轻轻抖开剪眉秋娘攥着她裙摆的小手,淡淡一笑,又倚在了子午夜身边。
似是不满意被冷落了一般,剪眉秋娘嘟了嘟小嘴,拉起了自家徒弟,冲着子午夜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夜公子如此小心防范,也太让人心寒了。”
子午夜哑声一笑,微微侧转头去,斗笠下的目光隐隐投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卓三娘:“我疑的并非霍姑娘,而是另有其人。”
卓三娘慵然一笑,等他说下去。
“这的确是一场戏,一场早就设计好的戏。”子午夜顺势揽住倒向怀中的落月,“但奇怪的是,三姑娘并不在这出戏的编排中,而这种小把戏……更不会劳烦尊师。”
左无颜的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她是真的来救古浪的?”
卓三娘勾起唇角,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最多不过先斩后奏。反正你瞒着师父,也不过是因为知道他老人家一定不会让你动阿浪的,不是么?”子午夜太需要中原七派的力量,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只要她师父在中原七派中的威信一日不倒,子午夜便有一日受他们牵制。
子午夜冷冷一笑,过去动用中原七派,为的不过是给岭南施压。然而,现在的他早已不用这么做——既然是给母亲报仇,就理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理应付出代价的人,尝尝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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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亭。
人来人往,让原本粗糙的木桌也磨出了几分平滑的色泽。浑浊的茶水杂着几片枯黄的茶叶,在粗瓷大碗中轻轻漾开。
古浪静静地坐在茶亭中,等着人来,看着人往,却始终都没有喝过一口茶。
胭脂投入了苏州河——若没有记错,子午夜的确是这么对他说的。然而同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左叛即家主之位时子午夜也在场,换言之,他是从左家来的。胭脂离开的那天,子午夜人在岭南;数天后遇上左无颜和骆易,还是在岭南;又过数天出现在此处,仍然是在岭南……从岭南到苏州城,虽不比自江南远赴漠北遥远,也不是能在数天中奔走来回的。既然如此,子午夜又怎么知道胭脂的行踪?如果知道,以他对胭脂的心意,又怎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岭南等着算计于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子午夜在说谎。
初闻胭脂轻生,他几乎乱了方寸。然而此时冷静下来,漏洞却一一浮现在脑海。毫无疑问,子午夜在说谎。可是他究竟为了什么要说谎,仅仅是为了刺激他?以他对子午夜的了解,一个为复仇可以沉潜这么多年的人,不会平白逞一时之快。如果子午夜真的想要他的命,完全没有再多次一举地骗他。
这么说来,子午夜纵火根本就是假的,一番设计不过是要让他相信胭脂出了事,继而赶赴苏州城,可是把他调开又是为了……骤然间,一个影像闪过脑海,古浪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来。
阿夜。
就连胡一笑也未曾用过的称呼,只有三个人这么叫过。胭脂,左无颜,还有一个是左叛。那日为了让左叛相信雪尤清还活着,他带着胭脂前去左家,左叛提到子午夜,用的便是这两个字——阿夜。
也就是说,他们刚刚从漠北来到岭南时候,左叛便已与子午夜相识。换言之,早在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就都已落入了子午夜的算计。
一丝凉意沁入心间,古浪端起桌上的粗瓷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浓茶从喉间滑落,带着微微的暖意,定心安神。
如果此番子午夜纵火的目标不在他,卓三娘身份特殊尚可不必担心,左无颜、剪眉秋娘和骆十七郎却又如何脱身?古浪试着动了动体内流转的内息,稍有犹豫,还是放下茶钱,准备走出茶亭——现在不是深思熟虑的时候,既然已经确定胭脂的消息是假,就不能再让左无颜他们替自己冒险。
“你要去哪里?”
古浪脚步一滞。声音来自他左后方那桌上的一位商贾,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面容白皙,细长的胡须从两侧垂下,随着脸上的笑容轻轻晃动。
细察之下,古浪微微笑了:“七哥儿。”
商贾面色一冷,骤然按桌而起:“我左小坏有名有姓,不要再提这个名字!”
古浪怔住,不明白左小坏为何突然激怒,下意识地问:“你和左叛怎么了?”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或者我应该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左小坏冷冷一笑,道:“你随我去一个地方,自会明白我要说些什么。”
远郊荒烟,孤云残影。
落寞的夕阳映在寸草不生的土坡上,显出几分寥落,几分悲凉。
左小坏将腰间的酒囊打开,晶莹的酒水映着夕阳的余晖,从囊中缓缓淌下,渗入早已干涸的泥土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迹。
“这个,是三哥。”
一片沉寂中,左小坏的声音略有些突兀,让古浪一时没能反应。
左小坏淡淡一笑,轻声解释:“这里面埋的,是岭南三少,左三,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人。”
古浪心中一震。虽然未曾遇见,但“岭南三少”的名字他早有耳闻——机关术数、易容药毒无所不精的一介奇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他长眠于黄土之下?想到先前提到左叛时,左小坏异于平日的态度,一丝不安隐隐泛上心头。
左小坏冷声道:“杀他的人,就是左叛。”
虽然早有猜想,然而真正听到这句话时,古浪仍然止不住震惊,问:“左叛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左小坏冷笑,“父母之仇,家主之位,这些理由难道还不够么?或者便如他自己所说,是三哥杀了大伯嫁祸于丁笑,被他搜到假造的饮风,便替岭南除了害群之马?”
假造的饮风……古浪皱眉:“你是说,左叛杀了三少,还拿出假造的饮风栽赃于他?”他一直觉得左青楚是卓三娘所杀,只因为他认准左叛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造出假饮风,然而事实却是——左叛手中有假饮风,在左青楚死的时候就有!
原以为,卓三娘多此一举地杀了左青楚,一方面为了提醒他不要插手岭南的事,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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