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相思》第73章


“你开的药一直在吃,好多了。”玉缘见她也倦极了,不愿多做打扰,喊人来伺候她脱鞋换衣,为她牵好锦衾,“你先休息,睡醒了饿了就让她们拿吃的,我改日再来看你?”
脉脉恹恹点头,伸手依依不舍:“我明天去看你和大哥哥。”
玉缘含笑作别,吩咐侍女放下了幔帐,然后在脉脉没看见的时候,屈膝行礼,刻意说得很大声:“妾身告退。”
无论如何,活在这个不自由的大宅当中,有些面子还是要做给人看的。
脉脉昏昏沉沉睡到了深夜,仿佛陷入了无边的梦靥,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下意识摸向鸳鸯枕的另一边,却是凉冰冰空落落的。
她坐起来,轻微的晃动惊醒了守榻的侍女,匆忙起身询问:“公主您有何吩咐?”
为了不惊扰她的好眠,寝房内的熄灭了多数的银灯,只留了两盏在外间,隔着厚重幔帐隐隐约约照得晦暗。脉脉起身看见外面似乎有人影,但是她不知道侍女说了话,便光着脚下了床,走出去把侍女吓了一跳。
“公主!当心着凉。”入房伺候都是司家精挑细选的美婢,识礼得体,侍女急忙捧来一双软缎绣鞋,跪在地面趴在脉脉脚下,小心翼翼为她套上。
脉脉下意识缩了缩脚,可是忽然想起第一次回来见到的那位下马奴,脑海里浮现出司瑜言当时的神情。
“脉脉,记住今天的教训。”
不能对谁都太好,不能主动关心别人……因为你的真心和善良,很可能会成为最伤人的利器。
她僵着身子,任由侍女为自己穿上鞋。侍女依旧谦卑地跪在地上,低低埋着头不敢仰视,小心询问:“公主,需要奴婢传膳吗?”
脉脉直觉她大概说了什么,但是她看不清唇,于是道:“你抬起头,我看不见。”
侍女惶恐,连连磕头:“奴婢不敢!”
“为什么磕头?不要磕了,你起来,跪久了不好。”脉脉见她不肯起身,干脆伸手去拉,侍女这才被迫扬起头,撞上脉脉亲和的笑颜。
脉脉笑着解释:“你要让我看清嘴,我才知道、你说了什么。”她说得很轻松,还指了指自己耳朵,“这里听不到,只能看。”
侍女显然被震惊到了,她愣愣看了脉脉一会儿,忽然又磕起头来,这次比上次更加用力,额头击打在地砖上咚咚咚的,脉脉觉得大地似乎都在颤动。
“奴婢不知,奴婢该死!请公主责罚!”
“说了不磕头!”脉脉无奈之下又有些生气,拽不动侍女干脆撒了手,大步往外走去,“我找言哥哥,我不喜欢这里!”
与此同时,威风堂。
司瑜言正在“聆听”家主的教诲,司书章眯着眼打量,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既然公主已经安然接了回来,那我们便以公主的名义颁布诏书,讨伐北岸逆贼。对了,玉玺呢?”
既然裴景吾能以秦王后人的名义反起,他们司家又何尝不能以大周朝正统的名义剿灭逆贼!司家不甘屈居人下,裴景吾亦不肯放过心腹大患,这一场仗迟早要打,而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是说给天下人听的,谁都不想功成以后却落个千古骂名,师出有名,他们将更有可能联合到优秀的同盟。别忘了,司家有个姓宫的长媳,她的身后是蛰伏不动、尚在观望的宫氏一族。
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是乱世枭雄信奉的唯一准则。
“玉玺没有取到,被裴景吾拿走了。”司瑜言淡淡一语带过,司书章虽然失望,却也没有多加苛责,只是惋惜道:“美中不足啊,不过还好我们有公主。阿言,十三郡的郡守都被我召入了颍川,接下来作何安排?”
不可否认,这个儿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曾以为司瑜言只顾儿女情长,恨铁不成钢,可是转眼发现儿子带来了巨大惊喜,他没有看错,这才是堪当家主的人选。
司瑜言默了默,巧妙绕开了这个话题:“此事不急,须得从长计议。父亲,您是从哪里得到了我带脉……公主回来的消息?”
“不是你让人传信回来的?”司书章略显惊讶。
司瑜言愈发肯定是北岸那两人做的手脚,只是不知二人同谋还是其中某一个单独设计。他不愿多作解释,遂谎称可能是底下人私自传信,让司书章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脸带倦色,司书章亲昵地拍拍他肩膀,叮嘱道:“早些休息,其他的明日再叙。”
司瑜言告安,正要退出去又停住了,忽然问:“父亲,假如您将来坐上了那个位置,会如何安置我和公主?”
“如果真如为父所愿,”司书章只当他的忐忑是缺乏保障,便宽慰道,“阿言,你将是我唯一的继承人。至于公主嘛……前朝之人留下始终是个祸患,你看秦王余孽就知道了。”
言下之意,公主此时有用动她不得,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势必杀之而后快。
司瑜言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告了安便走了。
直到离开威风堂极远,他才摒弃了若无其事的步伐,凌乱潦倒地靠着墙根坐了下来,颓丧地抬头望向彩光明媚的“公主院”,隔了重重叠嶂,却还能见到那份雍容华丽。
他想错了,他以为可以护住她,却是无能无力。
走?躲?藏?
即便走出了司家,走出了南岸,还有裴景吾,还有辛复,甚至还有别的世家!无论他们躲到天涯海角,只要脉脉还背负着前朝公主的头衔,就会成为争相抢夺的对象。他要是没了兵马没了权势,还能护她多久?泱泱天下,竟无他们的藏身之处……
脉脉知道自己不识路,所以没有走出大院,就坐在正殿的台阶上等司瑜言,身后一众侍女都离得远远的。
她捧着腮,睁大眼睛望着门口,害怕他回来没有看见,可是等到月上中天,那里还是只有两盏灯笼的影子在摇曳。眼睛都酸了,她埋头揉了揉,低眸发现地上飞来一只雀鸟,在她脚畔跳跃鸣叫。
有些眼熟,雀鸟也似乎不怕人,脉脉把手摊过去,鸟儿就跳进了她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废柴的酒叔……写这种情节太费脑子了,写足两天才憋出来!
这章大概就是想表达小孔雀不想让脉脉知道那么多,让她蒙在鼓里快乐生活一辈子,但是有人搞破坏,偏要把脉脉推到风口浪尖,所以弄得小孔雀很暴躁……唉唉唉!费脑子!酒叔还是适合写点“有节操”的!
我发现送红包的功能消失了以后又回来了,我去上一章送哈,留了言的都有。爱小妖精么么哒╭(╯3)╮
、第61章
61、诃子
司书章已经命人着手准备诏书,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就会在南岸以公主的名义告示天下;声讨北岸的逆贼,然后拥戴正统皇室血脉继位。届时;天下崩裂;南北各自为王。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公主的一言一行都至关重要,她并非在宫中长大成人,流落在外十多载;身上不可能有皇族贵气。但是司家却需要她的高贵,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都必须堪当公主的头衔。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确信她的出身纯正;确实是先帝留下的唯一血脉。
施一脉。多么好的名字;仅剩下她了。
脉脉住进公主院的第二天,司家就派来了数十个负责教导的女官,她们都曾是宫中婢女,会教她仪态举止和宫廷礼仪。
常人学习这些尚且辛苦,更何况听不见的脉脉?一日下来她累得腰酸背痛,回房想歇息片刻,刚躺下就又被人唤起来了,说是该沐浴了。
脉脉恹恹起身,临走时想起一事,吩咐道:“我要草籽。”
婢女不知她要草籽作甚,拿来了呈给脉脉。脉脉高兴地抓起一把,推开窗户洒在窗棱底下,然后仰起头冲窗户外招手:“快来吃吧!”
从屋檐下飞来一只不起眼的雀鸟,跳上窗棱啄食草籽,婢女见状只道是公主一时兴起喂鸟而已,也没往心里去,又催了一回便簇拥着脉脉走了。
偌大的浴池,只有脉脉一个人浸在温水里,身后七八个美婢各司其职,精心为她打理发肤。脉脉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半晌也没出声儿,表情怔怔的,直到婢女往她后背涂抹东西她才回过神来。
脉脉转过身,盯着她们问:“我背上有东西吗?”
婢女跪着摇头,微微抬头好让她看清嘴唇,但垂眼看着地上不敢直视:“回禀公主,没有。”
“真的没有吗……”脉脉似乎不信,反手摸上背脊,确实光滑平整,没有硌手的感觉。
婢女见她狐疑,遂小心翼翼提议:“不若奴婢把镜子拿来,公主您看一看可好?”
脉脉点头,起身出水裹上浴袍,坐到一旁由婢女擦拭头发。她凝眉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你们叫我、公主?”
从下船开始,就有人说着公主,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并不觉得是在称呼自己。但是从她住进这个古怪的院子开始,身边的人就不断喊她公主,她的不确定来源于她听不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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