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溪阙》第4章


他抬手扬头一饮而尽,“小时候,我在垃圾堆里捡吃的,也喝过地沟里的水,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说完,淡淡一笑。
那是怎样不堪的过去,我眼前出现一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孩,歉疚,“对不起,我有些口渴,你再弄给我喝。”
他揉揉我的头,出去又回来,把盛满雪的瓦罐放在柴火上,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
我内心一动,冲口,“你一点也不像盗匪。”
“哦,”他扬眉,“那我像什么?”
“赴京赶考的读书人。”我开玩笑。
他脸色一沉,冷冷的气息又布满全身。待雪融化后,用布托住罐底递给我,瓦罐也干净了很多,想不到他这么细心。
我接过喝了几口,他撕下另外的兔腿肉,慢慢咀嚼,我注意到他自始至终用左手。
“你的手,怎样了?”我忍不住问。
“没事。”他冷漠的回一句,扔掉手里的骨头,倒头躺下,不再说话。
“小气鬼。”我悻悻地嘟哝,也躺倒,我无丝毫的睡意,满脑尽是他刚才厌恶凌厉的神情,他的过去到底有着怎样的遭遇,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微弱的光映在他雕刻般的侧面,显得神秘莫测。
我悄悄爬起来观察,剃光胡须脸很年轻,在这之前,我以为他有三十多岁呢,不管过去如何,一定是痛苦难过的,我叹了口气,拖过披风盖在他身上,拿起他绕满布带的右手,轻轻抚摸,就是靠这只手,把我平安的带下来。
我正自出神,他右手使劲,我没防备,哎哟一声,跌在他身上。
“我,我只想,看看你的手。”我嗑嗑巴巴的道。
他坐起来,扶起我,“你叫什么?家在哪?”他问。
“小铃,铃铛的铃,”我笑,现在才想起问我姓名,“家在京城。”
“你怎么会成为俘虏呢?”他不解。
“我,嗯,我爹是明诚将军手下的老兵,我娘死了,我来投奔我爹,嗯,就被你们捉来了。”我搜肠刮肚,乱扯一通。
“噢,”他不疑有他,继续问,“那,你爹呢?”
“死了。”我爹没死,我娘可是死了,算不得撒谎,如此一想,我顿时伤心,眼圈泛红。
“对不起。”他低声说。
“没事,打仗呵,死人很正常,”我收起眼泪,祈求,“你以后别再当盗匪,好吗?”
“你想不想家,我送你回去。”他转移话题。
“我没有家。”我闷声道,他还想走他的老路吗,我大失所望。
“是另外一个家。”他说,言语间意味深长。
“什么?”我不明就里。
“你心上人或夫婿的家。”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上人或夫婿。”
他冷哼,“明诚拚了命得救你,难道,他会与你无任何瓜葛,”他顿了顿,“我和他交手多年,我知道他没有姊妹,也尚未娶妻。”
我扑哧一笑,反问,“是又怎样?”
他不语,沉默。
“你要把我送他那?”我追问。
半晌,他开口,“是。”
“你一一,”我气结,“你就不怕送了性命。”
“他没那本事。”他淡淡的应声,躺下,不再理我。
我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想想,又折回来,拽起他身上的披风,蒙头睡倒。
作者有话要说:
、6
七日后,天空放晴,我站在洞口,山中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格外的好,我们经过这几天的休息,都好的差不多了,商量后决定,吃过早饭一起上路。
雪很深,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池墨潇默不作声往前走。
“你那天用什么吹的曲子,很好听,就是太凄凉了。”我打破沉默,没话找话,这几日我不想理他,而他也不想说话,我心里压抑,试图缓解我们之间的气氛。
“树叶。”
“我们现在去哪?回京城,还是明诚将军府?”
“你决定。”
就不能多说两句,我小声嘀咕,抗议不满,前面的人继续走,颀长的身影映在雪地上孤寂苍凉。
傍晚,终于来到山脚边,小小的村庄,几户人家,池墨潇面露微笑,加快脚步,从其中茅屋里走出一对老农夫妇,朝着我们微笑。
“赵伯,赵婶。”
“潇儿,你没事,太好了。”老农夫妇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亲切慈善的笑容。
“我没事,你们还好吗?”池墨潇像在外流浪重返家园的游子,眼含热泪。
“好,好,”老妇人泪光闪动,抚着他的脸,“快进来,累坏了吧?”
我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感动万分。
“这个姑娘是一一?”老妇人望着我询问。
“朋友。”池墨潇含糊介绍。
“好,好,“老农夫妇互相对望一眼后,热情召呼,“姑娘,快请进。”
“他们是我小时候的救命恩人,闲暇的时候,我会来坐一坐,帮他们干农活,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解释。
茅屋内简陋质朴,桌上几碟野菜和粗粮,饭后,老妇人领我们到隔壁,自己笑咪咪地出去并顺带关上门,屋内一张床,一张桌,桌上燃着蜡烛。
我们面对面站在屋的中央,气氛暧昧,我眼前浮现老妇人意味深长的笑脸,顿时脸上的肌肤泛起红潮。
“赵伯,赵婶,他们误会了,你好好休息,我到外面睡。”他无奈解释。
在将要错身而过之际,我拽住他的衣袖,颤声,“你呢,也是误会吗?”
他怔住,双眸炯炯,如火似炬,两簇火苗在眸子深处急促的跳跃,他抬臂,手指顺着我的发丝滑下,落在我的胳膊上,紧紧攥住久久不动,久得时间仿若凝固在这个时刻,亘古绵长,最终滑落,擦身而过。
“为什么?”我喃喃问他,难堪羞赧。
“你是官宦,我是盗贼。”
“凭什么?”
“直觉。”
他坐在门边,背靠门框,右腿长伸,左腿蜷起,左肘搭在膝盖上,仰望星空,我倚在床上,追随他的眸光,延伸到无边无垠夜的尽头。
夜幕如网,笼罩大地,寂寥的星辰闪耀在空旷的深处,守着独属自己的静谧,无眠如影,随行整夜的孤独,弥散在白色泛起的天边尽际。
老农夫妇再三挽留,我们不得不再三谢绝,踏上归途。
我选择回京城,临行前,我们借来老农夫妇的衣裳,乔装打扮,顺利进关,这里不比京城繁华,却是边塞最热闹的地方。
路过明诚将军府,我脚步迟疑,将军府大门紧闭,不复往日的热闹,我很奇怪,照理说,他该派兵四处寻我才对,怎么毫无动作,路过的百姓驻足,交头议论,有的说将军剿匪有功进京领赏,有的说将军遗失皇亲进京受罚,总之,明诚将军已不在这里。
我们买马购粮赶往京城,池墨潇越发沉默,我也懒得讲话,长途跋涉加上避人耳目,让我们疲惫不堪。
当踏入京城,瞬间我扫光疲倦,如鱼得水,这里的人,物,景都是那么的亲切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7
进入京城,我们换回普通的装束,他领我进一家小酒馆,要好酒菜,坐下后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儿人多嘴杂,是探听消息最好的来源。
对面酒桌有三个人,中间的一个中年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议论。
“哎,知道吗?明诚将军立了大功,把扰乱边疆的盗匪全部剿灭,皇上龙颜大悦,专程传诏将军回京封赏。”
其他人拍手称快,“这个盗匪头不知生的是怎么个模样?”其中一个问。
“听说那个盗匪头,满脸虬髯,凶恶丑陋,和咱们的明诚将军可没法比,可惜一一”,中年人长叹一声顿住。
我朝池墨潇的脸看了看,难怪,我继续假装喝酒,侧耳倾听。
“怎么了?”其余二人齐声问。
“盗匪头掉下山涯,生死未明,我还听说一一”说着,压低声音,面露神秘。
另外两个人赶紧催促,他故意停下,眼光溜达桌上的酒菜,两人会意,连连说,我请客我请客。
中年人清清嗓子,往四下张望一番,才继续往下爆料,“听说盗匪头不是自己掉下山涯的,是为了救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那个两个人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摇头,“想不到这个恶人竟然贪色到连命都不要的程度。”
我噗嗤一笑,嘴里的酒全喷在桌上,对面齐刷刷的瞪来六道不满的光,我急忙低头吃菜,难为池墨潇能不动声色一直听着。
走在街道上,我越想越觉得好笑,“有那么可笑么?”他皱眉。
真是无趣的人,我撇撇嘴巴,不悦。
一阵哒哒的马碲声由远及近传来,池墨潇脸色大变,还没等我问出声,他一把将我拉进旁边的小巷口,向街心张望。
“什么事?”我纳闷,悄声问。
他没理睬,只顾张望,我恼起来,甩掉他的手走出巷口,他伸手又把我拽进来,我张口斥责,他迅速掩住我的嘴,所有的声音被迫咽了回去。
一匹高大乌黑的骏马从街道中间疾驰而过,马上的人神采飞扬,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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